冬,风冷的可怕,行人皆是慢走,偏是有一女子,骑烈马,逆风疾行,风在她耳边刮过的声音再大,也比不过他那一句坦白之辞萦绕耳旁!
终是入了宫,下了马,昕荣一路哭着直奔紫宸殿,过路人所见,皆是不解……
“父王~”
入了紫宸殿,昕荣直扑入镇北王怀中,像是在外受了欺负的孩子!
镇北王和殿内在座的皇上见她这般哭着跑进来,只满心的担忧!
“怎么了你这是!好不容易你能和九殿下一起出去逛街,怎的一个人哭着回来了,九殿下呢!”
镇北王问起,此时倒也不顾的怪她有无规矩!
昕荣听镇北王问起,满心的委屈难受都忍不住爆发出来,一声声的痛哭:“父王,女儿不能没有瑾哥哥!”
闻言,镇北王与皇上相觑一眼,只听闻是和言瑾瑜有关,皆是不明所以!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皇上也在,定会为你做主的!”
镇北王安慰着她,昕荣是他唯一的女儿,他定然不愿她受任何委屈!
皇上见此,也是表了态:“是,昕荣有话直说,瑾儿性子虽冷了些,但也不会欺负你,可是发生了什么!”
皇上问起,也是不明现状,昕荣从小乐观开朗,挺活泼的一个女孩,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恐怕她也不会这般难过!
今日她和言瑾瑜一起逛长街,按理说她今天应该是最开心的,怎么这才一上午的功夫儿,她自己就哭着回来了,不过想来也不可能是言瑾瑜欺负她!
听皇上问起,昕荣稍作平息,却还是忍不住抽噎的开口:“皇伯,瑾哥哥说,他有喜欢的女子了……”
说起这个,昕荣又难以控制的流泪,只是听闻这个,皇上倒没有很意外,镇北王却有些不信!
“怎么会呢,九殿下从不与女子亲近,便是你和他认识了七年都不可,怎么可能刚回京半年就如此,昕荣,此事定是你误会了!”
镇北王理所当然的想来,认识言瑾瑜这许多年,他对谁的态度都一样,陌生得很,怎么可能回京半年不到就有了喜欢的女子,这断然不可能!
镇北王这样说,昕荣也希望这不是真的,可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此事是真的!父王,今日逛长街碰见了意欢,那女子正是意欢的嫡亲表妹!”
昕荣将此事托出,她也不信,她也不想信,可这就是事实,她能怎么办!
“意欢的嫡亲表妹?”镇北王念叨着,想着此人是谁,总觉得知道!
杨意欢的嫡亲表妹,杨承坤只有一个女儿,嫁给了当今丞相,那杨意欢的所谓的嫡亲表妹,不就是……
“当今相爷大人的嫡女!”镇北王想起来,才发觉此事原不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若是言瑾瑜真有喜欢的女子,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尚可,左不过他要真喜欢,纳为妾室也不为过,然后昕荣做正,两不耽误,也是个办法!
言瑾瑜是嫡出皇子,配得上他身份的女子没几个!
可偏偏这是当今丞相爷的女儿,当今相爷权倾朝野,这般身份,便是做未来皇后都未曾不可,言瑾瑜若是真的和她情投意合,那她非得是正室皇妃不可,这样一来,昕荣堂堂郡主,难不成要嫁给言瑾瑜做妾?
“我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女儿,但瑾哥哥亲口说喜欢她!”
昕荣显得有些无理取闹,或许也是着急了,也实在伤心害怕了,此刻什么都顾不得,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想要个说法!
镇北王现如今也没了好计策,毕竟韩明霜是丞相爷的女儿,更是大将军府的外孙,镇北王不敢做何表态,却也不忍心见昕荣难过,此刻唤了声皇上,想着他能如何!
皇上看着那昕荣此时的委屈,心里也可怜她,但是,此事牵扯甚大,言瑾瑜和韩明霜是两情相悦,可背后的关系错综复杂,根本不是那么简单儿女情长!
皇上犹豫片刻,开了口:“此事朕也知道!嘉妘是大将军唯一的女儿,当年难产去世,唯留一女明霜,临死前嘱咐朕好生护着她!
当年霜儿还小,从小就没生母,也是可怜她,所以那些年就总是让皇子出宫去相府陪她玩儿,瑾儿那些年自然也总去相府,它和这相爷小姐的交情,自然是极好的!
后来瑾儿去了北境,他们倒是彼此断了联系,可今年瑾儿从北境回京,就和霜儿多有接触,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在一起了!
此事朕一早便知道,京城之中也多有传闻,瑾儿和霜儿,确实是两情相悦,不可拆分!”
皇上说来此事,倒也不愿瞒着他们,这种事,趁早说清楚的好,不然的话,不仅耽误自己,更是耽误旁人!
言瑾瑜的性子,极是专一深情,他心仪韩明霜,心里自然容不下旁人插足,昕荣喜欢言瑾瑜,原不是错,只是现下的局势,昕荣退出最好,别是闹得撕破脸,日后见面皆是尴尬!
再者,韩明霜背后是相府,言瑾瑜娶了韩明霜,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得到前朝权势,皇上自然得助他,不论他们是否两情相悦,言瑾瑜要娶的人都必须是韩明霜!
何况他们两个现如今你侬我侬的,韩明霜更是为他们保守地形图,已然和他们站在同一条船上,皇上怎么可能不成全他们!
昕荣的这些儿女情长,也仅仅只是儿女情长罢了,与这背后的国家大事相比,不值一提,皇上不愿误了昕荣,更不愿误了韩明霜和言瑾瑜的一辈子!
“不可能!!!”
昕荣怒声打断,什么规矩体统都不顾,皇上知道昕荣现下猛然听见这个消息心里难受,此刻也无心责怪她!
昕荣现如今却是毫无理智一般:“皇伯,瑾哥哥当年才多大,那个叫霜儿的女子当年才多大,过了七年,瑾哥哥怎么可能喜欢她……”
昕荣不相信,她以为自己的父王可以帮她,却不想那女子竟是丞相爷的女儿,镇北王不敢轻易做决定,皇上竟然也赞成言瑾瑜和韩明霜在一起,这一瞬间,仿佛所有人都没办法,他们都站在韩明霜那边,而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她怎么能甘心,她喜欢了七年,到头来,她竟成了插足旁人感情,最多余的那个!
昕荣心里有着说不出的难受,镇北王见了心里也不愿她这般难受,只是丞相乃是朝中一等一的重臣,皇上颇是重视,言瑾瑜喜欢上相爷的嫡女,这无论是家世,还是站在朝廷立场方面来说,对言瑾瑜都是最合适而有利无害的!
镇北王不是不管,而是他没有理由,昕荣不明白这其中利益,可他明白,现如今,是昕荣白白爱了七年不得结果,她心里怎么能不难过!
皇上看着那昕荣哭诉,一小女子,年少无知,被感情伤了心,确实可怜,他也无心责怪她:“昕荣,你喜欢瑾儿,朕知道,可强扭的瓜不甜……”
“那皇伯知不知道那相爷嫡女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昕荣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再一次打断皇上好意相劝的话!
“昕荣!!!”
镇北王一声呵斥,皇上是仁德之帝,对子辈虽严苛却也慈爱,可也容不得昕荣这一再二再而三的冒犯顶撞!
皇上闻之不语,心里理解昕荣如今的难过,可她这话,却让他不解!
昕荣见皇上不说话了,抹去眼泪,平复几许,开口:“皇伯,臣女本不知意欢表妹就是当今丞相爷嫡女,但是,那相爷嫡女在京城的名声,皇伯听过吗!”
昕荣又一声反问他,皇上心里多少忧心,韩明霜的名声确实不好,他当然是知道的,只是,昕荣此话何意!
“臣女一年只能回京一次,最多待几天罢了,尽管如此,昕荣在京城听到关于相爷嫡女的传闻是多之又多,记忆颇深!
那相爷嫡女,是个大字不识,毫无规矩,不学无术还性子跋扈任性惯了的废物!
皇伯,瑾哥哥可是您的嫡子,他从小生的尊贵,处处都是顶顶的好,他何曾能看上这样一个草包小姐,皇伯若真是不管不问,才真是害了瑾哥哥一辈子……”
“昕荣!把嘴闭上,不允开口!”
镇北王终是一声呵斥她闭嘴,那韩明霜再怎么不好,也是相爷嫡女,她此话,只怕是得罪人!
只是平日里昕荣若是听见镇北王这般生气,定然是不敢说什么了,但她现如今却丝毫不愿就此罢休,昕荣见皇上仍是不愿,不免又急着唤了一声:“皇伯,那女子极是不端,怎么配的上瑾哥哥……”
“够了!!!”
声先入耳,人随后而至,他冷声打断昕荣诋毁韩明霜的言辞,原冷漠的音色里终究是不止那份冷漠,更是掺杂着怒气而来!
昕荣见着言瑾瑜进来,跑过去,只觉得有了充分的理由让他放弃!
“瑾哥哥,你方才听到了是不是,那女子根本就配不上你,她没有一处是好的,瑾哥哥,你不该喜欢上她这种女人……”
“郡主慎言!”
言瑾瑜后退,与她保持距离,后又冷言冷语的似在教训她此言不端:“郡主该是知道,不信谣不传谣方是对的!”
言瑾瑜挑明了维护韩明霜,昕荣听他此话心都要疼死了:“是我一个人这样说吗,瑾哥哥,你出去,你出去打听打听,你随便去问,莫说满个锦阳皇城,便是南霄上下谁能不多少听说她韩明霜的大名!
一个人说她不是,你不信,两个说你也不信,可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那女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瑾哥哥为何还要执迷不悟!”
昕荣不明白,若是那些品性端庄的好女子也就罢了,偏那韩明霜算个什么东西,处处不好,行为处事鲁莽恶劣,她这种女子若不是仗着相爷嫡女的身份,恐怕出门就被人当做过街老鼠打死了,她凭什么能让言瑾瑜对她喜爱至极!她到底是哪一处值得他钟爱不弃!
言瑾瑜听着昕荣此话,只觉得越发的刺耳,现如今开口,又一次与她坦白清楚:
“本王不希望听到任何人说她的不是!郡主并不了解霜儿,此话切勿再讲!本王一直心有所属,郡主不该为本王误了此生,还望郡主早些放下这份对本王的执念!”
言瑾瑜拒绝的彻底,他深知且已认定韩明霜一人,只要不负她一人,他此生便无憾了!
“瑾哥哥为何不信我……”
昕荣见他明知那韩明霜如此恶劣不堪还是如此执着,甚至句句袒护,心里便似犹如千刀万剐一般疼!
言瑾瑜听她此话,只轻声回了句:“本王并非不信你,而是本王深知霜儿为人!”
“瑾哥哥……”
昕荣着急解释,想着他能早些认清韩明霜,韩明霜为人就是如此恶劣,人人都知道的,言瑾瑜聪明一世,为何要如此执迷不悟……
只是昕荣刚是唤了声,言瑾瑜便不愿再听下去任何话!
“郡主这几日冷静些的好,本王与霜儿之间,容不得任何人插足,郡主切勿动歪心思,若是在外造谣中伤本王的霜儿,本王不会念任何人的情分对郡主客气!”
他有意威胁,句句偏袒,着实让她的心,犹如一把刀子被心爱之人亲手插上!
她不语,似知道自己没了争辩的资格,就那么目送着他离开,直到他那抹修长飒爽的身影,渐渐淡出了她的视线……
他不是她的,从来就不是……
“我一直以为,他天性不爱与人亲近,对谁都这般冷漠,所以我不在乎!
可我今天才知道,他实实在在温柔到了骨子里,只是,他的这柔情的一面,只对他喜欢的那个人罢了!
这么多年,他何曾是对我冷淡,分明就是不喜欢我而已,亏我傻乎乎的自欺欺人七年!
那些年只不过是我一个人一见钟情,他对我,从来都没变过,从来都不喜欢……”
……
一直以为,他再冷漠也没关系,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她不喜欢与旁人亲近,她不强求他!
因为她见过他受伤的模样,她心疼他,他不喜欢的东西,她从不强迫他,她成日的缠着他,不求他能对自己笑一笑,只求他一直这样,愿意让她在身边陪着就好了,哪怕不理她,也足够了!
她知道他不爱笑,她也从没有见过他笑,但她会陪着他……
原以为,会一直这样……
却不曾想,原来……
原来……
原来他竟是一个温柔到了骨子里的男人,他会笑,他会去接近旁人,他会去不顾一切偏袒一个人,他甚至可以明目张胆的去宠着一个人……
他会,他都会……
谁说他性情冷漠,他不喜欢你,对你当然冷漠……
说来可笑,七年,整整七年,她以为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最爱他的女子,却不曾想,连他是如何脾性都未曾看透!
这七年,孤注一掷的去爱一个人,等来的,却是他爱上旁人的消息……
……
那个时候,她知道从京城来了许多人来北境打仗,她跟着自己的父王,都一一去见过他们,唯独有一个帐子,她没去过,镇北王和所有人都和她说:
不能去,里面的人是九殿下,九殿下心情不好,不能去见他!
所有人都这样哄骗她,她等了好些天也没见那帐子的人出来过,终于有一次,她等不及了,偷着溜进去……
“哥哥,你长得好好看啊!”
初相见,这是她见到那帐子里的男儿,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然而,他当时见有人进来,惊的站起来,却没有理她!
她当时年龄小,也看的出来言瑾瑜好像不开心,自己满心欢喜被他这般冷漠的态度,打击了许多,但她还是笑了笑,装作一切都不知道来和他搭话!
“哥哥怎么不理昕荣?昕荣听父王说,哥哥是九殿下,是皇上的儿子!”
她又问起他,偏他一句话也不说,像是没将她的话听进去,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病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有些怕了,可更多的是心疼,她过去,试图与他近些,偏是他连连退后,像只受惊的小野兽……
她见了心里好生难受,却仍是仰着小脸,用着天真烂漫的语气同他说着:
“父王说,等我明年过了十岁,就可以和父王一起回京过年了,哥哥从小在京城长大,京城漂亮吗?”
她又一次问着,扯开话题,他仍是不回答,她当时有些气馁,但抬头看看他那张脸,便也不忍心生气了!
“哥哥是不是不会说话?昕荣喜欢哥哥,哥哥别怕,长大后,你来娶昕荣,昕荣保护你!”
她刚说完,只满眼都是他一个人,觉得往后身边都要有这个样貌漂亮的小哥哥!
但偏偏是,她刚是说完要嫁给他,他便开口来拒绝:“这不妥!”
她记得,他那时声极轻,却决然至极!
她当时不顾的那么多,只觉得他开口说话了,好生神奇!
“为什么,昕荣喜欢哥哥……”
她紧接着问起来,只想和他多说几句话,谁知话音未落,他便急着拒绝!
“我不喜欢你,长大之后要娶之人,自然也不会是你!”
你想不到,他当时这话说的很是绝情,丝毫不顾及面前之人只是一个九岁小姑娘的感受!
或许当时她也只是第一次见他,有些喜欢罢了,所以即便听他说这番话,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却只一心觉得,小哥哥人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好听,那时的她,心里只愿他能和她多说几句话!
“不是娶我还能是谁?哥哥难不成有喜欢的人吗?”
她很聪明,一直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也似乎,只有这个话题能让他开口说句话!
他当时听到这话,原冷漠的音色柔了下来,毫不犹豫又显得有些生涩的承认:“自然有!她是这世上最乖巧聪明的小娃娃!”
他说罢,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分,似乎笑了,可她紧接着问的一句话,却让他生气了:
“小娃娃?她很小吗?等哥哥有一天回了京城,小娃娃会不会不认得哥哥了!”
“你胡说什么!!!”
他声极厉,吓得她瞬间是后退一步,她看着他当时的神色,透着令她惧怕的怒气!
可随之,他垂眸,似伤感,更一瞬间害怕了许多,自言自语道:“霜儿说过会等我回去的……”
她当时听见了,却不懂他的意思……
后来啊,那旁处帐子里的人听见言瑾瑜帐子里的声音,一个个唯恐出事,都闯进来……
她记得,他们一闯进来,他害怕了,慌怕的躲在了屏风后面……
“哥哥……”
“嘘!”
昕荣刚唤了声哥哥,就被打断,紧接着,镇北王就将她抱出去,所有人都不说什么,悄默声儿的走出去,似乎怕惊了他……
……
从那以后,她喜欢的都是他,她自以为只要时间久了,他总会心动的,一点点就够了,哪怕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但愿意让她这么一直陪在他身边,她也心满意足了……
可她没想到,他竟会在某一天,将他此生偏爱,独付一人……
她原以为他天性冷漠,却不曾想到,是他将所有的温暖都给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所以只能留下满身的冷漠来对旁人……
她傻了好多年,自以为够爱他,却不知,连他半点柔情都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