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真人说过,就算一切顺利,就算戚笼真的将小千世界融入大千世界中,也无非是将砍头的铡刀换成了单刀,三千天条天规必然回收,这方世界意志必被轰碎。
倘若天帝亲自出手,戚笼必死,倘若是天帝本能,那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而戚笼参悟出天帝之力后,便意识到,天帝并没有复苏的趋势,这一线生机是真实存在的。
三天界帝王先后出手,戚笼立刻意识到,那一线生机迅速消失,因为除非这种层次的存在刻意留手,不然杀死自己就像大象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大象踩死一只蚂蚁很简单,而不踩死蚂蚁才需要留手。
然后天帝出手了!
戚笼感觉直接被轰爆开,从魂魄到肉身,粉身碎骨。
天母的气息直接消失了。
龙脉断裂。
沧澜江断流。
不知过了多久,地火风水渐渐平息,天空渐渐明亮,小千世界是没有大日的,日光都是大千世界的投影。
而在模糊的视线中,天上的大日不是一个,还是九个。
“我…还活着?”
“或许吧,”一道熟悉的声音笑眯眯的道。
“不周?好久没见。”
“于你来说是这样,于本公子来说,可是和你朝夕相处一年了。”
“一、一年?”
戚笼的嗓子里像是塞了块火炭,只说了几个字便说不下去了。
瞳孔勉强睁开,天空像是多了一道道裂缝,哦,不,是自己瞳孔裂开了。
身体像是被挑断了手筋脚筋,然后塞入了海棉,浑身软绵绵的像是要陷下去一般。
痛苦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连低头都做不到。
“别瞎动了,好不容易才把你这具肉身给拼好,你一低头,脑袋就又掉了。”
“……”
昏昏沉沉,不止是睡意,还有魂魄传来的一种强烈虚弱感,戚笼脑袋一歪,再一次睡着了。
“啧啧,居然真的醒了,这半年中,你的魂魄汇聚了八次,明明已经崩溃的不成样子了,没想到最后居然真的重生了意识,本公子该说什么呢,是龙脉之王的肉身强横,挨了天帝一掌都没死,还是你的意志足够坚硬,居然真的熬过来了。”
在不周的眼中,戚笼被放在一个澡堂大的药罐之中,地下火焰汹汹燃烧,烧的不是普通木柴,而是人参、灵芝、何首乌、雪莲、鹿茸等名贵药材,更凶残的是,这类药材最低也是五百年火候的。
这种药浴唤作天药大汤,是金珰拔亡度人洞天最顶级的药浴,要知道药浴之法是洞天主人金珰真君的秘传手段,普通药浴便能肉白骨、转轮回、活死人,而最顶级的药浴更是能温养元神、活植真神肉身。
一般真神‘换道’之后,多半会选择到这个洞天疗养个一年半载,等旧伤全部恢复之后再出世。
所以这里是大千世界公认的止战洞天之一,无论正邪道魔,在这里都不允许斗法,而这个大洞天的主人,又是大名鼎鼎的道门五劫真人金珰真君,据说早已结出了道果,距离飞升成仙仅一步之遥,一般的真神也是不敢惹的。
遁光一闪,金珰真君的大弟子,同样是元神之辈的消灾道人出现,苦笑道:“不周姑娘,这已经是我第八次来催促你交药浴费、药材费、天火费、丹药童子费——”
“急什么,我不跟你说了,自然有人会给你钱,这不,给你钱的这一位刚刚就清醒了,你来迟一步。”
“这一位醒了?”消灾道人惊讶道,当初不周带这一位入洞天时,老师亲自坐诊,给出了评语。
筋脉寸断,生机几无,魔性入体、神性粉碎,魂消魄散,无药可医。
就算是最顶级的药汤大浴,也只能勉强吊住生机,没想到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这一位真的活了?”
“你怕是不知道龙脉之王的生机有多么恐怖。”
消灾真人元神飞到药缸上面,只见原本跟‘碎尸’一样的戚笼现在已经变了个模样,脑袋之下是脖子,脖子之下却不是肉身,而是一条条剥了皮的长蛇,大部分在昏睡中,嘴巴无意识的一开一合,在吞吐着药液,只有少数的几条,很有精神的在缸中游走着。
“妖兽,不对,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但生命力却很强大。”
消灾真人看向一条头上长肉冠,脚有四爪的长蛇。
“蛟龙?”
最粗的一条大蛇足有水缸粗细,浑身金鳞,懒洋洋的趴在药缸底部,斜长的蛇眼看了消灾真人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消灾真人居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蔑视。
“真龙?”
不周无奈的摇了摇头,仿佛在感慨这年头的真神都已经无知到了这种地步了。
消灾真人确定有还钱对象后,便就放心离开了,毕竟严格来说,自家恩师还欠了不周姑娘一个人情,就算真不还,其实也就不用还了。
一日复一日,很快便过了百日。
在这百日之中,戚笼脖子下的‘长蛇’增长到了一百条,而且全部长出金鳞,一双猩红的双眼极有灵性,到处乱转。
戚笼再一次醒来,这一次醒来感觉变好多了,至少这滚烫的药汁烧灼这皮肤,炙热的感觉一丝不落的传入身体内。
“你又醒了,感觉怎么样?”
“像是被人打的粉身碎骨,然后又长出来一般。”
“这感觉就对了,”不周笑道。
戚笼意识仍有些模糊,记忆依旧停留在天帝出手的一刹那。
“天帝得手了吗?”
“这个问题除了你,整个大千世界,恐怕无人能够回答。”
戚笼想问一些关于钟吾的问题,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因果已了,没必要再参与了。
“你说过,需要我帮你一个忙,是因为这个忙,我得离开钟吾界才能帮你吗?”
“聪明,”不周笑吟吟道:“我需要一个脱离小千世界的龙脉之王,出乎我预料,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九死一生而已,”戚笼苦笑一声,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替我做皇帝。”
“又做皇帝?”戚笼嘴角抽了抽,道:“去哪里?”
“夜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