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队长大人,迟一些我们再讨论这件事好吗?”麦凯格一摸口袋,脸色突然僵住了。
他,好像钱不够。
“我先走了。桑依婆婆,我们现在是去买菜吗?对了,市集今天很多商品都特价,例如鹰嘴豆——”
周围的群众在霍顿走后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他们手舞足蹈地向亲朋好友解释刚才发生的大事,埃尔贝里伯爵的马车,那被魔术一般瞬间掀翻的屋顶,猎户雷欧可怕的闪避能力。
不期然,狩魔人的传说肯定又回到了人们的脑海中,毕竟未知是解释未知最好的方法。
但麦凯格可不会容许自己陷入这种麻烦事中。他把兜帽带上,用胳膊捅桑依婆婆两下,示意她快点离开此地,不然一会可不好解释。
房顶的残骸散落在街上,空气似乎仍然遗留着阵阵热浪。特洛伊的居民聚集在一起,守备队长和手下的士兵有继续讨论着,“要汇报上去吗?列作当街使用大规模杀伤术法,还是当街斗殴?”
“你傻啊!”
守备队长恨铁不成钢地扇了士兵一巴掌,“你不看看来的人是谁!那个霍顿可是被雷欧给逼走了,这你都敢去检控,命不要了吗!”
队长擦了把汗,“我那么镇定是因为不可以引起群众恐慌,但是我可以告诉你,那个老家伙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霍顿......”
士兵赶紧点点头,飞速的跑了下去。
路上的行人让开一条路给麦凯格和桑依婆婆,几个士兵开始愁要怎么解释房顶被掀翻的事情。特洛伊小镇这个一直坐落于废土和危险边缘的城市。,长期不断的战斗以及死亡让他发展出了自己解决问题的体系,不像许多内陆城市一有问题就要去找神殿或者王庭的帮忙。
特洛伊的小镇政府几乎是割据一方了,虽然他手底下的土地面积真的挺小,但山高皇帝远,除非特洛伊沦陷,否则也没人注意到它。
天气逐渐回暖,雾气也散的差不多了,远方的地形开始逐渐出现。小镇的全貌也完全地铺开了。四周高耸的围墙上是稀疏的人影以及晃动的枪尖,守城的士兵拿着武器列队而行。
镇子上很少能进得到健壮的男子,多的是女人拿着衣服和布料,还有各种各样的餐点匆匆来往于街上。
回到家中,麦凯格快速的掏出酒瓶,喝了一口酒。
“你是不是要走了呢,麦凯格?”桑依婆婆叠好被子,淡淡一笑,却看不出情绪。
“是的,这里看起来对我不太友好的样子,特别是那个伯爵,我感觉麻烦会接踵而来。”
“可是你们这些狩魔人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里呢?我记得虽然现在风波停下来了,但是还是有很多人继续在追杀你们这一个群族。边境伯爵需要你,所以他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出了这一方土地,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解开背包,桑依婆婆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不情不愿地拿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要是你要走,那就把它带上吧。”
“这是什么?”麦凯格疑惑地释放了一下精神力,什么也感觉不到。
“没什么,你不要去尝试了,这只是一个女巫的祝福罢了。”
麦凯格动作僵了一下,张张嘴,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多年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眼前的老婆婆自称为女巫。大家都知道身份隐藏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也是很有默契的呆在了一起,毕竟在这个乱世中,普通人甚至比这一些所谓的职业者还要可怕,谣言,舆论,背叛,普通人可以做的和任何职业者一样优秀。
火炉的声音还在噼里啪啦的响着,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男人小心翼翼地折起符纸放到衣服内层。
桑依婆婆又回到厨房忙碌了,不一会传来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他几乎能想象到土豆利落分开的样子。
走到屋子最里面,麦凯格有些怀念地摸了摸那伤痕累累的木柜。他还很清楚的记得,二十三年前自己是怎样躲在木柜中,伴随着苏鲁河的激流一路向下。那是一段他永远忘不了的时光。
人族施加给他们的耻辱,他也不知道该不该还回去。宿命是个很有趣的议题,没有人知道违背宿命的代价,因为暂时还没有人能违背它。但如果自己被自己的宿命所背叛,那他该如何是好呢?
狩魔人解下披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打开柜子,里面一把十字长剑静静地靠墙竖立。它朴实无华的银灰色剑锋上还有着斑驳的暗红色痕迹,那些都洗不干净了,那些是他同伴的鲜血,那些是他同伴留在这世界上最后的痕迹。
女巫,他也必须要去找到他们。去问厨房的那个老人是几乎不可能得到答案的。除非是被逐出去,女巫都是群居生物。至于桑依婆婆的年纪,他也不敢肯定,毕竟谁能看穿女巫的易容能力呢?他把手搭在剑柄上,轻轻地拿了出来。
借着初晨的阳光,他还能看到剑锋那刺眼的锋利。在床边找到一条长长的破布把长剑裹上,麦凯格继续把手放在柜子底下摸着找到一个开关,一把扣了下去。柜底打开,后面传来惊叹的声音。
麦凯格也没有去避开桑依婆婆,而是当着她的面缓缓取出一把精致的十字弓。上面是无数齿轮和机关,金属的机闸有岁月的痕迹。握柄的颜色很明显和其他部位不同,那里要浅色的很多,是长期使用的缘故。
“狩魔人短弓,真是令人怀念的东西。”
桑依婆婆啧了声,“以前这些武器的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啊,连帝国骑士团都要避其锋芒,只是现在只能在博物馆里看到了。”
“可不是。”麦凯格拨弄了下机闸,弩弓瞬间收起。
“你打算去哪里?”
“去干老行当吧。”麦凯格毫不犹豫道。
“看来这个答案你已经想了很久。”桑依婆婆的脚步声远离,“什么时候出发?”
“傍晚,越快越好,反正我也没什么收拾的。”麦凯格站起身,把十字弩收到腰间的鹿皮索袋里,背上背了长剑,然后看向墙上挂着的披风。
“啊,这该死的命运。”
......
天色还亮,马蹄的声音在街上响着,浮尘四散。
猎户雷欧要离开了,这是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的,或许他们还不知道昨天的事情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麦凯格对避开麻烦有多么的执着。
他的脸隐藏在阴影中,身后是长剑和麻布包裹,身形逐渐消失在凌晨时分的薄雾中。
马匹飞奔着,一路向镇子外疾驰而去,斗篷猎猎作响。
“雷欧。”
有人在叫他。
麦凯格缓了缓,低下头,看到年轻的牧师正在教堂外向他招手。
“什么事?”
“你要走了?”
牧师身上还穿着睡衣,似乎是被马蹄声惊醒的。
他沉吟了片刻,道,“等我一下。”
他快速折身回到屋子里,片刻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个巴掌大的十字架,在阳光下微微泛着银光。
“这是主教的信物,我们主教二十多年前已经失踪在了废土里,留下了三枚信物,这是最后一枚。”
牧师把十字架递给麦凯格,后者接过,端详了一下手上的物件。
“这里毕竟是边陲小镇,或许是私心所致,我没有把这件事通报上去,上面也完全没有提起,所以......这是最后一枚信物,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就当作是这段时间照顾我的报酬了。”
牧师朝麦凯格鞠了个躬。
后者深深地看了眼前的年轻人一眼,心中突然有种预感在不断放大着。他们将会再此相遇,而这个牧师,不会继续平凡。
他所说的照顾,或许是十数年来的野味和莓果吧,不知道为何桑依婆婆很喜欢这个牧师。
“谢了,有事可以继续去打扰桑依婆婆,我相信她是不会介意的。”
麦凯格微微一笑,一扬马鞭,扬尘而去,“还有,这段时间不太平,如果有危险,去找老太婆吧。”
声音逐渐消失在雾中,只留下了一道黯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