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麦凯格就睁开了眼睛。

爬起身，格利姆整个人快趴到他身上去了，口水还流了满枕头。

冰霜当年是怎么找到这只史莱姆的？鬼知道。

把格利姆推开，麦凯格穿上衣服拿出酒瓶喝了口，感受着腹中燃烧起的暖意。

这酒馆的特瓦纳伯斯酒还算正宗，不像有些地方是随便勾兑出来的杂品，除了辣一无是处。

“咦？老大你醒的好快。”格利姆睡眼惺忪地揉揉双眼，宽松的睡衣好像太大了。

洗漱完毕，格利姆用剪刀把头发剪短了一些，然后扎起马尾辫，看上去很熟练的样子。

估计是帮艾琳诺多了，不过真难想象眼前的女......不男不女的家伙会有女儿。

穿上斗篷的时候麦凯格还是决定把疑问说出来，“格利姆，你和谁生的女儿？你在史莱姆中年纪还很小吧。”

后者僵了一下，讷讷道，“老大，其实，我也不晓得。”

“哦？此话怎讲？”麦凯格背起长剑，戴上兜帽。

“就是......唔，我变成真正的伯爵时，很多时候是把身体交给了另一个家伙。我有双生灵魂，毕竟像我这样的一只史莱姆，基本上出生开始都带了些变异。”

“双生灵魂......第二人格？”麦凯格皱了皱眉头，把包裹系上。

“类似，那家伙很安静，打架的时候偶尔会出来，我猜他可能是我的祖宗之类的吧。”格利姆撅着嘴，一头栽倒在床上，“好困......”

“包括在床上打架的时候？”麦凯格啧了声，有趣。

格利姆的脸唰一下涨红了，开始滚来滚去。

“不过话说回来，你什么都没带？”麦凯格四处扫了扫，确认没有落下东西。

“我是史莱姆呀，都吞进去了。”格利姆进去厕所，出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轻便的旅行服。

离开房间，酒馆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约克和莫娅的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片刻门被推了开来，约克黑着脸，肩上扛着某个软绵绵的法师。

离开酒馆前麦凯格记起自己似乎给了两天的房钱。算了，多出来的就当是昨晚的费用吧，他可是喝了足足九杯特瓦纳伯斯酒。

街上很安静，这里和特洛伊小镇有几分相像，早上的晨雾让一切都隐藏起来了，远处还有高耸的钟楼，只是上面同时还有穿长袍的魔导师在执勤，随时准备击退来袭的空中魔物。

格利姆的伯爵府马车一早便停在了酒馆外，麦凯格那匹叫凯文的马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身旁一直跺脚的拍档不甚满意。

马车内部极为豪华，舒适的沙发前的桌子上还有果酒和蛋糕，车厢充当门的布帘上是被十字剑穿过的菱形印记。

麦凯格愣了下，这好像就是最初弗兰克来特洛伊找他时乘坐的那辆马车，当时车上的还有一个女孩和霍顿。

“格利姆。”麦凯格摇了摇又即将睡着的史莱姆，“你还记得那时候跟着弗兰克出发的人，除了霍顿外的第三个，是谁？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格利姆揉揉眼睛，“那个是雨夜，我十几年前捡回来的，因为身上的魔力波动异常强大我就留下了，闲暇时间还能帮城堡制冷......”

“格利姆先生捡了个小女孩回家？”约克八卦地凑了过来，马车开始移动，车厢里倒是感觉不到多少颠簸。

格利姆脸一黑，“我没有，那个是我朋友。”

“哦，我懂了，我懂了。”莫莫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

格利姆顿时像吃了大便一样难受，这下跳进苏鲁河也洗不清了！

......

离开埃尔贝里城门，马车开始向特洛伊森林反方向开走，马蹄在黄土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从车窗看出去，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即将迎来血月的同时却也快到收割的季节了。

稀疏的房屋附近有人影晃悠着，在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会一点战斗技巧或者符文，偶尔落单的魔物会冲击这些村庄，但是人类团结起来的时候可不是吃素的。

“这些是魔稻，很特殊的一种品种，要不然也不会种到这种地方了。”格利姆解释道，“它们在魔力凝聚的地方长得很快，而魔潮附近的幻境刚好适合。”

收回视线，三个人一早已经开始打牌，格利姆叼着草莓汁，手上不断把牌向桌子上丢。

“巨人四，换你三个冰雨，赚了。”

莫莫冷静一笑，“混沌法师，吞掉你的盾牌。火剑士，使用技能焚烧，你的巨人没了，连带后面的武士也要死了。”

“巫师使用灭世，狩魔人砍掉后排。”

格利姆放下空杯子，打出两张牌。

麦凯格决定不去理这几个人，反正他对打牌不感兴趣。

驾马的车夫只是个普通人，从始至终不发一语专心于路上，看上去可能是伯爵府里专用的雇员。

埃尔贝里的领地很大，此刻它的主任正在马车中赌着气，他已经输掉三盘了。

麦凯格百无聊赖地坐着，突然想起了一些东西。

紧贴胸口的除了魔傀的核心，还有一个小小的物件。狩魔人把手伸到怀里掏了掏，拿出一本硬皮笔记本来，上面是狩魔人的标记。

狩魔人笔记，狩猎魔物的记录以及手册教材，特瓦纳伯斯成出产，必属精品。

翻开第一页，上面是一句很励志的话语。

“我终将成为世界上最强的狩魔人，然后让白莲嫁给我。”

麦凯格沉默地阅读着，手指抚摸过一行行文字。

“从我离开训练营的那一天起，我就是完整的狩魔人了，等血月降临，我要一个人杀穿魔潮！”

笔记本上是四十年前无数的豪言壮语，麦凯格的眼角有些湿润，白莲，那个漂亮的，勇敢的生命，一如她在生命中那朵花开得最靓丽时给自己的项链般，已经消逝无踪。

她最后倒在了废土中，麦凯格身负重伤，鲜血从脖子流了出来，满地都是人类王国士兵的尸体。

等他离开疗养处，却只剩下一条断掉的项链和一个冰冷的墓碑。

自那天起，少年不见了。

一个开始穿梭于大陆各个角落，沉默着斩杀魔物的人出现了，他几乎失去了一切情感，包括恐惧。

“我在安卡尔河谷遭遇了一只很大的地龙，我用了几十个言灵术法才把它击倒，那真是惨烈的战斗，但是附近的村民都开始感谢我了。”

地龙啊，四阶的小家伙。这是三十八年前的记录。

“特洛伊森林遭遇魔人，似乎是误入了森林，已斩杀，报酬十二杜比。”

这是三十年前的。

“落日流域斩杀飞鱼，九杜比。”

这是二十八年前的。

“安卡尔帝国部队包围了堪桑城，我们被背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