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零六秒”
在噪耳的“嗤嗤”声伴随下,飞船的前方露出了一丝光亮,徐嫦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镂刻有牡丹花纹的金色机械表,条件反射地估算出了飞船从钻入到钻出这截巨树树干所用的时间。
察觉到薛华打量的目光,徐嫦头脑一阵激灵,不自然地把这块造型复古又浮华的大金表攥在手心并拢了拢宽大的袖子。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未免也太神经大条了点,这玩意儿就是她交通唐国使者的证据呀。
被徐嫦的声音引起注意的薛华,哪里知道她心里头的那些小九九,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招手回收浮在半空照明的萤石,感受着脚下飞船风驰电掣的速度,心中免不了要疑惑:飞船如何能认准方向?
因为天空变低了的关系,树干外的世界在星光照耀下森白如昼,但由于天空中被狂风吹拂着卷积着的各种障碍物的关系而能见度与时俱减。
现在即便以她金丹级别体质的视力来看,肉眼能见度都不足五米,“野人”一个刚刚练就宝体的先天武者还能比她厉害不成?
疑窦一起,她的神识便穿过甲板落入中控室里质问“野人”:
“你是怎么辨别方向的?”
最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她不介意亲手干掉这个她花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
薛华平静的声音在中控室里响起,传达出了浓浓的不信任,还有一种“你不行就拉倒”的焦躁。尹雪闻言也暂停了操控飞船,目光紧紧地盯着“野人”,“野人”慌不迭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薛仙师放心,玉雪的方向绝对是对的!”
重生后比一世聪明百倍不止的贺兰玉雪可不健忘,这个语调平淡又清脆悦耳的声音她在一刻钟之前才听过的。
那个人,最令她难忘的是那双平静如水却潜藏着汹涌波涛的眼神,对了那一双眼睛,她不敢生出半分欺侮轻慢的心思,自觉将身为预知剧本的重生者的优越感收敛得死死的。
回想起那个令她心悸的眼神,贺兰玉雪连忙组织语言解释起来:
“薛仙师明鉴,玉雪绝非信口开河!
请容玉雪为您解释一二:
玉雪复姓贺兰,名玉雪,是大唐归化县子庶女。
玉雪的高祖父是神武皇帝潜邸旧臣,曾官至尚书左仆射,封爵成国公。高祖父早年随神武皇帝南征北战时偶获奇遇而得两枚雕羊白玉牌,那玉牌别无玄异,却可塞入血肉之中于神州宇内彼此呼应。
本来以玉雪之福薄,断无佩戴此玉牌之理,然玉雪之嫡姐玉琢陷于此秘境,家母将此玉牌植入玉雪掌心来此寻觅嫡姐玉琢。”
贺兰玉雪说话间运转武道真气于左手指端在自己右掌掌心一划,露出一个深可见骨的口子,违反物理学原理的是——伤口虽深却无血液渗出。
薛华的神识凑近仔细看,隐隐能在血肉中看到一个鲜红的穗子的轮廓,果然就见贺兰玉雪扯着血肉中疑似穗子的东西往外揪,揪出一团棉花糖似的白色膨胀物质。
神识分辨得出那一团表面不沾丝毫血迹的白色膨胀物质介于虚实之间,触之有种Q弹的感觉,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团物质渐渐收缩定型,质地也从Q弹变得坚硬。
最后成为一块看去并不是很奇怪的长方形玉牌,玉牌的长度宽度只有两个拇指大小、厚度在一到两厘米之间,面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吃草羊。
那羊的角长得着实怪异,不是两个弯弯的对称角,而是只在对称轴长了独独的一个独角兽造型直指前方的角。
贺兰玉雪让尹雪向左调转方向,羊头顶的独角便向左偏离了相同的度数;飞船向右调转方向,羊头顶的独角像仪表盘的刻度一样回拨了;尹雪一时玩心大起,左左右右来回调转方向,羊头顶的独角则像是遭遇了强磁场的指北针一样乱转个不停。
“适可而止吧尹师妹,全速前进。”
薛华沉声制止了尹雪的胡闹,待她让飞船回归正轨之后收回神识,看了看甲板拼命想临时抱佛脚却连最简单的入静都做不到的师弟师妹们,怪不落忍的。
还是指点他们实战吧。
中控室。
薛华话音落下后,贺兰玉雪一双眼睛紧张又狐疑地滴溜溜望着头顶厚重的甲板,像是在确认薛华的位置。
“别白费力气了,师姐是神识传音,人在面呢?”
尹雪看了看贺兰玉雪紧紧攥在手中的小玉牌,顿时觉得这个人有点多余,要是师姐跟她见过的那些师姐一样,就应该夺了这个玉牌,把这个一看就心里有鬼还特别傲气的蠢货扔下船去。
可惜啊,她倒是好运道!
尹雪觊觎的目光和摇头叹息的样子让贺兰玉雪心头一紧,不自觉地将手中的玉牌攥得更紧些。
一直盯着玉牌看的尹雪没有错过贺兰玉雪不自觉的肌肉紧张,不耐烦地出言打发她一边去:
“行了,别一副小气吧啦的样子。
放宽心,师姐她为人厚道没有杀人夺宝的打算,我这个做师妹的当然不能违背她的意志。
不过,你确实有点多余了,把玉牌留下自己去歇息吧。”
“不好吧,薛仙师”
贺兰玉雪正要抬出薛华来拒绝,尹雪让船自己飞,人骤然站起来出其不意地用熊一样胳膊箍住瘦高的贺兰玉雪的肩膀,另一只手掰开她的掌心取走了玉牌。
“借用一下”
尹雪重新坐回中控台,运转真气于指端划开自己的手掌将玉牌塞进去,随即像个没事人一样地再次操控着飞船全速前进。
借?
这真是“借”吗!!!
贺兰玉雪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个抢了她的宝物后像个没事人一样的修行者,如果不是还有一丝理智提醒着她自己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她早就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了。
从刚刚这人箍得她胳膊酸痛的力道来看,其体术修为决然不弱于修习古密卷已铸就宝体的自己,兼之这人还有仙家手段,她就更不是对手了。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这人师门的船,船的每一个修士都和这人一般的厉害,尤其是那个薛仙师——深不可测。
人在屋檐下啊!!!
不得不低头的贺兰玉雪强抑着心中的滔天恨意默默走到角落里,盘腿坐下,修炼起在她心里威力已经打了对折的古密卷来。
实力,一切都是实力不如人,她才会生受这般折辱的!!!
她此时能做的只有修炼,一刻不停地修炼,忘我地修炼。
尹雪是吧,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将今日之辱百倍奉还!!!
她刚一来到秘境还没来得及展脚去寻贺兰玉琢那个贱人,就如一世一般遭遇了那场生死危机,弥留之际侥幸觉醒了一世的记忆。
勉强渡过了眼前的危机又知道了将来会发生在自己身的惨事,她哪里还会像一世那般憨憨傻傻地尽心竭力寻找贺兰玉琢那个贱人,便径直去找一世后来被人津津乐道的古密卷传承了。
运气似乎很眷顾她,她很顺利地得到了古密卷传承,却不知因了哪只蝴蝶翅膀煽动而过早地在传承之地遇了一世传闻中的秘境boss——来自修仙界的仙师们。
彼时方知自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要是她能比那些狗屁仙师更早发现那面镜子,后来的一切都不可能发生——
她一定不会被该死的臭男人欺负了去!一定不会落到被三匹凡种狼欺负的地步!一定不会被这个狗熊一般丑陋的女人强抢传家之宝!
好气好气,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再想下去她就要走火入魔了。
回想起来,她应该感谢自己修习军中炼体术的天赋太次而没有练就一身如贺兰玉琢那个贱人一般鼓胀的筋肉,不然连利用身体优势做小伏低迷惑臭男人逃出生天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笑了一下,笑得苦涩。
咽下诸般苦涩,她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尹雪却是管不得贺兰玉雪的满腔怨愤,将玉牌纳入掌心之后她感应到了那个与她遥相呼应,并朝着她这方缓缓移动的点的存在。
她就知道:将玉牌掌握在自己一方手中才是硬道理,没了中间因素干扰,寻找大师姐的进程大大加快了。
她有预感,至多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希望另一个玉牌的主人千万不要是独自一人。
不然,要怎么在这乱糟糟的秘境里寻找大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