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时的呼吸声总会显得沉重，缓慢。

两个呼吸后，燎子说，“未央妹妹，你还没成年，但我不习惯靠年纪压人。你这次遇险，还能逃出来，我很为你高兴。我想问你一点，这次能逃出来，你觉得主要是靠什么？”

佐川未央想了想，“运气吧。”

燎子说，“但运气不是每次都有的，对吧？”

“......嗯。”

燎子说，“那就算是为了保证安全，我们该做些准备，对吧？”

“......我准备买紧急报警手环，带定位那种。”

燎子说，“很好，还有吗？”

未央想了想，“我想买些能贴身带的装备，电击棍之类的。”

燎子说，“防身装备挺好。但我们女孩体能上不占优势。第一选择一定是跑哦。”

未央想说“那当然，哪有笨蛋会选择打的啊”，说出口的只是一声嗯。

燎子说，“还有吗？”

“以后要多运动。”

燎子说，“还有吗？”

未央犹豫了一下，“我想练武。”

燎子说，“为了防身？”

她摇摇头，“早就有想法了，只是一直没做而已.....其实只是口头说说，我这人挺懒的......”

“不对。”燎子说，“你一定可以的。”

炸响打断对话，对面墙壁骤然破碎，模糊人影朝黑暗中掷出了什么。

太阳爆炸般难以置信的耀光摧毁了一切。

佐川未央的身体和意识都处于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仿佛来到了跨越生死后的永恒维度。

为什么要用闪光弹！不是没敌人吗？我的眼睛！眼睛！】

慎重起见。还有你哪来的眼睛？】

灵异就不能有眼睛吗！你这是歧视！】

等会再说......】

不知为何，她听到有男女在争吵。

即使失去了视觉，佐川未央依旧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她，“谁！”

“是救援人员。”男声说，“抱歉，用了闪光弹，是我判断失误了。”

话说你为什么会有闪光弹啊，又不是警察？】女声问。

我有编制。】男声道，闪光弹已经停产，军方只想在过期前尽快处理，所以申请起来很方便。】

在普通人面前说这个真的好吗？

佐川未央颇有吐槽的冲动，眼前的光亮逐渐减弱，显现出模糊的轮廓。

她痛吟起来，低头捂住双眼。

强光过后，佐川未央眼前无边黑暗。

眼球仿佛被无数根钢针扎穿，眼泪像河水一样止不住的流淌。

冰凉的手落到她肩膀上，“你先放松，抬起头，我这里有特效的眼药水。”

佐川未央犹豫了刹那，疼痛胜过了警惕，抬起头说，“我的眼睛不会有事吧？”

“这个距离不会造成永久性损伤的，还请放心。”男声说。

所以说会造成暂时性损伤吗？】女声仿佛在替佐川吐槽。

今晚是没法睡觉了。接下来的几天也会畏光，夜盲——如果不用药的话。】

你平常就靠这个杀鬼？】女声问。

用不着，大部分鬼和野狗一个水平，而且直播效果很差。】

男声说着，冰凉坚硬的手指贴到佐川眼皮上，“需要眼罩或者绷带吗？”

佐川未央摇摇头，犹豫着说，“是森罗同学吗？”

“是我。佐川同学。”

佐川未央感觉眼里进了几滴液体，随后戴了眼镜，“你先戴着这个，就当墨镜了。”

哎，这么一来你不就听不到了？】女声说。

的确，只能靠你了。】王朔说。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但闭着眼的佐川未央还是开口问，“这位姐姐是？”

......她看得到我！】女声叫嚷起来，语调惊诧。

王朔的话音也有些困惑，这不是看见，是听见......也不对，这是读心？】

你问我我问谁啊！】女声吐槽。

佐川未央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个......她？”

我叫长见雪絵，你好啊！】女声听起来很开朗。

“你好。”佐川未央虽然看不到她在哪，但还是挥了挥手。

她真的听得见啊！】雪絵猛地嚎叫，响亮得佐川有些发蒙。

别叫了......】

佐川未央发现，自己好像在不经意间，触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那个......”

王朔话音平静，“不用慌张，佐川同学。重新介绍一下，她叫长见雪絵，是我的附身灵。”

哦，是附身灵啊。

虽然有点想这么说。

佐川未央硬着头皮问，“附身灵？”

王朔语调认真，“国中生物课本里讲过原理，是小概率事件。”

“我们这种做灵异节目的，经常碰鬼，被附身很正常，算不为人熟知的业界艰辛吧。”

“其实在近现代前，人们就是依靠附身灵来对抗灵异的，现在只是没必要了而已。佐川同学或许不熟，不过**的起源就是与灵异签订契约。”

“巫女也有相关业务的。古时候的阴阳师不是能御鬼吗，原理很类似。”

佐川未央信了，长见雪絵也信了，这么说我算式神？】

“可以算吧。”王朔说。

佐川未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正常人听不到吗？”

王朔平静说，“嗯。我们刚才类似于内网聊天。正常情况下，外人是听不到的。”

佐川未央叹了口气，“是怪异啊......”

“佐川同学，手机麻烦借我一用。”

“额，好的。”佐川一愣，把手机递了过去，随后才反应过来，“对了，我刚才在和警察——”

“麻烦燎子姐了，谢谢。”王朔对电话那头说，“确认安全了。没发现绑匪，应该是怪异......”

是打掩护啦。】

长见雪絵对诧异的佐川解释道，我们以为你被绑架了，打电话是麻痹手段。】

佐川未央有些迷糊，但想着反正自己已经安全啦，没搞懂也无所谓，含糊的哦了一声。

王朔挂掉电话，把手机还给佐川。

下一刹那，警笛声响彻，似乎早已潜藏在周围。

“我背你出去吧。”王朔提议。

佐川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麻烦你了。”

和预想不同，王朔的后背硬冷如铁板，压得胸闷，她反应过来，“是结构装甲？”

国中生物课本有写，人的身体结构并不特别适合战斗，因此需要武器和装甲。

现代装甲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是有外置动力源提供出力的动力装甲。

另一类是以人体工程学为基础，通过结构设计来优化人体出力的结构装甲。

佐川未央当初老把结构装甲记成省力装甲，它也的确是起这个作用。

“嗯，是的。”王朔应声。

“是一万块以内那个？”她记得王朔有一期相关视频。

“不，这套是六万。”王朔说。

佐川未央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哦了一声。

即使闭着眼，带着墨镜，她视野中也有光影的变化。

漆黑逐渐变亮，视野边缘闪起蓝红光辉，佐川未央意识到，自己出来了。

她朝后扭头，好奇问，“森罗同学，你知道这里是哪里吗？我的意思是，离最初的位置有多远？”

佐川未央想知道自己跑了多远。

王朔说，这里是川上南纤维化工厂旧址。离学校一百一十六公里。】

她浑身一震。

“不用紧张，你是怪异接触者，不是怪异。政府会保证你的安全。”

佐川未央看不到王朔的表情，但他的语调却给她以平稳的感觉，足以抚平惊骇。

她坐上车，王朔摘去墨镜，“这趟车会开去瑞浪医院，警方已经通知了你的父母。明天会有警察通知你去警察局录口供，如果到时候觉得身体不方便行动，可以直说。”

“按照条例可以暂缓。对了，你说的那个男人我顺路抓到了、他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叫樋口健吾，似乎是高中部的，其它还不清楚。但请放心，他会受到依法制裁。”

佐川未央愣了一会，“......谢谢。”

“职责所在，你放心休息吧。”王朔说。

佐川未央心里的感觉很怪，并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反而有些焦躁和恐惧。

追得她要赌命的男人，在王朔嘴里像地上的纸团一样被抓住了。

她完全能想象当时的场景。

曾拍过视频《撞南墙，字面意思的王朔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抓住了他。

即使他像佐川未央那样，第一时间转身就跑，也无法起到任何作用。

那个叫樋口健吾的家伙在王朔面前，比自己在他面前更加无力。

如果是森罗同学的话......

佐川未央寒颤了一下。

说她神经过敏也好，被害妄想也罢，她此刻脑海中涌出的想法也是真实的。

“那个......森罗同学。”佐川未央鼓起勇气，“请问你知道哪里方便学武吗？”

她心中惴惴不安，有害羞，有惶恐，有不习惯。

佐川未央心里打好了成吨草稿，但不待她张口，王朔说，“如果佐川同学有兴趣的话，我回头向你发几所武馆的官网网址，你自己去了解。价格可能偏高，但教学质量很有保证。如何？”

“......好的，麻烦你了，非常抱歉。”

“建议先和家里商量清楚。我没别的意思，不过佐川同学出事，你的父母也很受刺激，要有心理准备。”王朔说。

“嗯.......”

嘭一声关上了车门，视野昏暗下来。

她长呼一口气，突然觉得好累，躺倒在座椅上，听到车外的议论。

干嘛那么冷淡，她是你同学唉，又被你救过。】长见雪絵说，她皮肤好好，人也漂亮......】

我没有救她，她是自救。】

闭着眼也能想出王朔认真的表情，街道录像你也看了，她做的很不错。我也没有冷淡，否则没必要亲自来。她的确很漂亮，我对她有所欣赏。但一来，她刚刚受到惊吓，我要考虑她的感受。二来，我不认为谈正事伤感情。在练武这件事上，要消耗的不仅是金钱，还有时间精力。在她大致了解武术前，我不能诱导她做任何决定。】

三来，我现在时间紧张，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

长见雪絵长长的哦了一声，听起来很有道理。不过，森罗君，我很好奇一件事，你有过女朋友吗？】

.......】

哈！弱点击破！效果拔群！闷声男就不要讲理论啦！国中课本生物课本说，实践出真知啊！】

我并不闷声。】

那你面对面跟她讲去啊！】长见雪絵叫喊。

她在休息，不好打扰。】

那换句话说，就是以后会讲的，对吧？】长见雪絵问。

未来无法确定，但我的确有些东西要和她商议。】

那就到时候看咯？先说好，再当闷葫芦可别怪我管不住嘴！】长见雪絵叫喊。

你真鬼。】王朔说。

本来就是！】

……

佐川未央静静的躺着，没人知道她是否睡着，又为何扬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