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一点亮光远远照来,将幽暗潮湿的地下逐渐映亮。
前面一人头戴玉冠,白肤晶目,目光温润,气质儒雅。身前丈许高处,悬定一颗璀璨明珠,正散发着明亮白光,照亮前后数十丈远近,正是司徒若当先探路。
樱君稍稍落后,紧随在其身侧,看她柳叶剑眉平舒,星眸直视前方,双手负后,神态怡然,混不将阴冷洞窟当一回事,倒像是漫步花园一般。
最后一人白发童颜,正是孟怀东殿后随来,只不过其目光微散,好似有何疑难不得其解,正在皱眉思索。
三人沿着盘旋的窟道一路向下,已行进了大约数十里距离,虽然距离极远,但应该仍在洞口下方。
此时越往前行,窟道越变宽阔,到最后竟约有百十丈宽高,洞窟内空气沉闷霉湿,呼吸大感不适,显然并无其他出路,只有三人下来的这条窟道通往地表。
“孟道兄,我们到了!”司徒若停下身形,伸手指向洞窟深处。
孟怀东飞身上前,与他并肩而立,凝目向前张望数眼后,叹道:“想不到我们当年偶至之地,下方竟有如此秘境。”
樱君目光炯炯,取过悬在司徒若身前的明珠,轻托在手,缓缓飞身向前。
前方昏暗景象,渐渐被珠光映亮,只见洞窟尽头,是处百十丈高的巨大石壁,石壁下方正中处,有道近十丈高的巨大石门。
石门两扇对开,左黑右白,其上各有数百个椭圆门钉,只不过左边半扇黑门上是白钉,右边白门上是黑钉。
石门中缝离地约四丈处,各有两个尺余大小的圆形青铜铺首,其上各铸有两只头角诡怖的狰狞衔环兽首。
诡异的是,左边兽首的眼睛左白右黑,右边兽首的眼睛左黑右白。
“传说中这位徐真霞乃是位元婴后期修士,最是擅长机关傀儡之术,没想到于阵法一道,竟也有如此造诣。”
孟怀东飘身近前,目中灵光闪动,显然是催动了什么灵目神通,正仰首到处打量。
司徒若道:“这座‘逆转阴阳阵’殊为奇异,每隔一个时辰,阵法阴阳调转,改阴为阳,转阳为阴,阵眼调动,枢纽迁移。若在一个时辰内没有破解禁制,便是前功尽弃,只得重新解阵。”
孟怀东闻言点头,随后到处飞动查看,最后悬在两个铺首之前,目中奇光渐盛,似是在努力看穿石门一般。
片刻后眉头皱起,道:“司徒道友,你之前到此地时,应该尝试过解阵了吧,结果如何?”
“说来惭愧,我一连在此耽搁了数月时间,别说破解此阵,竟连一点头绪也没有,只知道此阵每到时辰,阵法立时变动,每次变动全无规律,竟似能变幻出无数阵法来。此阵幻化无方,当真奇哉。”司徒若于阵法一道亦有不凡造诣,此时想来,仍有挫败之感。
他见孟怀东仍在上下飞动,贴着石门不停仔细查看,不时还在掐指计数,似是有所发现一般,问道:“道兄的明清灵目洞悉万物,可是有何发现?”
他之所以请来孟怀东,其一是袁正成荐许,其二则是孟怀东修有的这门灵目神通最擅解阵破禁。
“你可曾数过这扇石门之上,共有多少颗门钉?”孟怀东落下身形,不答反问。
司徒若道:“左右各六百四十颗,共计一千两百九十六颗,恰是一元之数。这些门钉与阵法息息相连,应当极为关键,只是太复杂,实在难以悟通。”
“不错,左右两扇门上的门钉,共分三十六行,每行一十颗,所有门钉相加,正合一元之数,要想破解此阵,便该从这些门钉着手。”孟怀东眼中灵光未散,侃侃言道。
樱君眉尾轻挑,道:“听道兄此言,莫非已有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言之过早,只是看出些许端倪罢了。”
孟怀东落到司徒若身边,伸手道:“借墨宝一用。”
司徒若当即翻手从指间储物法戒里取出一套笔砚,打趣道:“道兄也要画上两笔不成?”
“正是。”孟怀东轻笑道,随后持笔醮饱了墨,又再飞身而起,在两扇石门来回飞动,片刻后复又落下身形,扫视一眼后满意的放下毛笔。侧身道:“两位可看出了什么?”
樱君和司徒若皱眉望去,脸上都是疑惑不解之色。
只见巨大石门之上,一千两百九十六颗门钉中,约有百十颗赫然被点上了一团墨点,只是全无顺序,看起来杂乱无比。
司徒若毕竟对此阵的些了解,立时恍然有悟,喜道:“这是亥支之相!”
孟怀东点头道:“不错,我们自戌时进洞,算来现下应是亥时,这些门钉即合会元之数,你又说每隔一个时辰变幻一次,所以我猜想应与十二会支相关。
先前我运起明清灵目仔细查看门上灵气波动,果然见到有不少颗门钉灵气较为浓郁,细一数后,正是一百零颗,恰合一会之数。如果所料不错,等到亥时过后,转到子时,这些门钉还会再有变化。”
“道兄神通广大,短短片刻便抵上我数月之功。”司徒若大喜过望。
樱君看向孟怀东的眼神中,也现出佩服之色,道:“现下即知是与十二会支有关,那么道兄可有想到解禁之法?”
孟怀东挠了挠头,道:“这便是困难之处,虽然是知道是和十二会支有关,按理说以此着手,破解禁法并不甚难。可若真是如此简单,司徒道友便该给此阵起名为‘十二会支阵’,也不会称为‘逆转阴阳阵’了。”
“没错,每到支相交替之时,两扇石门也随之阴阳倒换,现在得道兄标记玄机,看来更是清楚分明。两扇门各分为五十四颗阳数,和五十四颗阴数,两扇石门阵理相悖,偏偏又能阴阳交汇,运行无间。
破禁之时不但要应合会支,还要倒乱阴阳,难度陡增数倍,最是难解不过。我就是被此难住,实在是无法可想。
不过现下有孟道兄在此,以道兄的灵目神通,可以看穿会支运行奥秘,此禁制再不是无迹可循,破禁希望大增。”司徒若叹道。
樱君轻扬柳眉,道:“哪有如此麻烦,直接破开石门不就成了。”
说完以手掩口,再放手时,掌中已现出一柄明光灿烂的素装长剑,剑身有数道金线蜿蜒,灵气盎然,光芒吞吐,望之灵性十足,正是她性命相修的本命灵剑。
只见她提剑上前,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司徒若慌忙阻止,道:“万万不可,这里乃是青金石矿脉,且不说石质坚硬更胜精铁,更何况还有秘法加持,硬度更增数倍,便算你施展锐剑之术,也万难破通道路。万一引动阵法,还不知会有何后果。”
樱君随手往地下斩去,剑光所至之处火星四溅,如击坚铁,只在石面上留下一道浅痕,不悦道:“此地禁法如此玄奥难解,还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解开。”
“樱道友切莫心急,且先在此地等上一日,我们仔细观察阵法变化,再尝试设法解禁。如果方法用尽都无法破除禁制,说不得也只有强攻一途。”孟怀东安抚道。
樱君虽然性急,终究不是莽撞之人,听孟怀东如此说道,便收回灵剑,点头道:“便依道兄所言。”
司徒若取出一叠白纸,依样绘下一千二百九十六颗门钉,又在其中点出一百单颗亥支门钉。随后将绘的图纸置于一旁,又再取过一张画纸,再次绘下全部门钉,只待亥终子会,再绘下子支所属的相关门钉。
孟怀东仍是目运灵光,务求看清阵法变化,以图从中找出破绽,以求设法解禁。
过得一会,三人同时生出感应,一齐向石门望去。此时亥时已终,子时初至,石门上灵力涌动,果然有变化生起。
只见左侧黑色石门瞬间由白转黑,其上的六百四十颗白色门钉同时转黑,右侧白色石门上的六百四十颗黑色门钉则同时转白,连带两个衔环铺首的兽眼,也是阴阳倒换。变换瞬间便已完成,过程诡异至极。
孟怀东运起明清灵目,果见亥支所属的一百单颗门钉灵气散去,另外一百单颗门钉的灵气渐盛。
他看得真切,接过司徒若递来的毛笔,再次飞至石门之上,先擦去亥支所属门钉上的墨迹,将子支所属的门钉全数点上标记。
司徒若也没闲着,他修道之前乃是举世有名的大画家,随身携带的各式画笔自然极多,此时又另取过一支,将孟怀东做好标记的石钉全部绘在纸上。等到孟怀东落回原处,他也标记完毕。
“可有相重之处?”孟怀东问道。
司徒若在两张画纸上来回照看,喜道:“没有相重,看来这些门钉果然是分为十二支会,每一百单颗门钉同属一支。”
樱君也探头来看,问道:“那阴阳倒转又如何说?”
孟怀东和司徒若听得此问,同时面色一滞,不知如何回应。
“此阵的阴阳互生之理才是关键,你们设法解禁之时,可别忘了这才是重点。”樱君虽然不擅阵法,但她毕竟是大宗子弟,见识亦是不凡,此时正说到了关键之处。
孟怀东和司徒若两人一个抓耳,一个挠腮,显然仍是对石门会支交替之时,门钉阴阳逆转的阵理并未看出端倪,都在皱眉苦思。
三人苦思良久,逐渐抽丝剥茧,互相交换所得,终于慢慢理出一些头绪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