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教室的大门又一次被人敲响时,付长安的耐心也终于到达了爆发点,黑着脸打开门,看到的又是一个曾经自己班上的学生,大概是看到付长安脸色有些难看,学生小心地笑了笑:“夫子,我回来了。”
“回来干什么?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想跟我学习的第二天就坐到这间教室里,今天是第几天了?所以,这里并不欢迎你,马上离开。”
“夫子,我可以解释,真的可以解释的。”少年开始变得慌乱起来,大概是来之前也想到了这样的场面,慌忙打开书包,然后从里面掏出几张纸递到了付长安的面前,随即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夫子,这是五百两银票,我爹说了……”
“滚。”刚刚只是黑着脸的付长安顿时被激怒了,难道自己真的像是很缺钱的人吗?
对,自己的确很缺钱,但想靠钱来买自己的尊严,他们还不配。
那少年试图把银票往付长安手里塞,却被他一把抢了过来,随手往天上一抛,声音愈发的冰冷:“你要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少年先是一愣,接着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异常难看,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看着付长安,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付长安,你狂什么狂?你不就曾经当过三天状元吗?那又能怎么样?实话跟你说,要不是我爹非让我回来,少年我根本就不想回来,别以为这天下没你就不行了,告诉你,天下比你强得人多得多,就算你就是跪下来求我,我都不会答应。”
说罢,少年把地上的银票一敛,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跑了出去。
院子中,付长安望着少年的背影久久未动,过了半晌,自己才疲惫地回到教室中,看到下面四个学生担心的目光,自己惨淡一笑:“曾一繁、徐愈,你们俩个人应该也是听了我的诗才过来的吧?”
两个人小心地点了点头,只有朱厚照傻傻地问了句:“先生,你又写诗了?”
“写了。”付长安点了点头,既然他没听过,那自己就在课堂上把那一首《木兰词念了一遍。
听过之后,朱厚照跟秦童后知后觉地鼓起掌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连声夸奖道。
“这首诗写得怎么样?”
“好,这首诗肯定是我这辈子听过最好的诗。”朱厚照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那你们想不想做出一样的诗?”
“想呀,怎么不想。”朱厚照立刻点了点头。
“那好,收拾你们书包,跟我走。”
“啊?”四个人齐齐一愣,见付长安不像是说笑,只能是连忙把书包收拾了一下,带着好奇心,就这么跟在先生的身后,集体翘课了。
一个先生带着四个徒弟,五个人走在大街上,这阵容要多奇葩就有多奇葩,只是付长安不说,四个徒弟也不敢问,就这么走了一段路之后,付长安突然一转,钻进了一座酒楼中。
“三丝,咱们怎么办?进还是不进呀?”秦童看了一眼酒楼,想到先生的严厉,有些犹豫。
“进。”朱厚照一咬牙,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一定记住,千万不能喝酒。”
四个人进到酒楼的时候,付长安已经坐下,身边的小二一脸谄笑地跟他说着什么,自己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一碟小菜,两坛酒,越便宜越好。”
刚看到付长安进来的时候,小二还以为来了大生意,谁料付长安一开口,自己就愣住了,五个人,就要了一碟小菜,还要了两坛酒?这是什么喝法?
又一琢磨自己便反应过来,这位肯定是那种穷酸的书生,本来就没有什么钱,还想在同窗面前装一装。
想到这,脸上那谄笑立刻变成不屑,忍不住冷哼一声:“看你那穷酸样。”
“你说什么。”秦童听得清楚,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伸手就把小二的衣领给抓住,瞪着眼睛凶巴巴地吼道:“你敢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当心小爷拆了这你破楼。”
小二顿时被吓了一跳,只是看秦童身上穿的这身衣裳,自己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连忙一左一右给了自己两个耳光,讪笑道:“公子恕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以秦童的性子,这不轻不重的两巴掌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既然先生开口了,自己就懒得跟他计较下去,随手推开小二,坐下时,小心翼翼地问道:“先生,我有点饿,要不咱们再多要点?”
付长安哪里听不出他话里的含意,自己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先生最近赚了点钱,请你们吃顿好的还是能请得起的,只不过今天找你们到这里来,是教你们怎么做诗的。”
几个人一听,顿时满脸不解,朱厚照小心地问道:“夫子,这做诗跟喝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付长安笑了笑,刚好小二把两坛酒,一碟小菜给端来,或许是为了赔理,又多加了两盘冷切肉,刚要放下时,付长安却摆了摆手:“把肉拿走。”
“公子,这肉不要钱,是小的给你赔罪的。”
“用不到,拿走吧。”
见付长安一再坚持,那小二只能是讪讪地退了下去。
拍开酒封,付长安先是闻了闻,浑浊的酒水中掺杂着一股淡淡的酸意,一闻就是那种没有发酵好的米酒。
拎起酒坛给每个人面前的酒碗倒满,付长安自己先端起一碗,一扬脖便一饱而尽,接着笑道:“都说人生如诗,诗的好坏与你人生的经历是紧密相连的,比如说秦童。”
付长安并不善于饮酒,一碗下肚,自己的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指着秦童笑道:“你年纪轻轻,吃穿不愁,没有尝过人间疾苦、七情六欲,就算去写诗,也不过是无病呻吟、强自说愁,所以你现在写诗就不能以感情为主,应该以浅白、易懂为主。”
“哦,原来是这样。”秦童似乎明白了些,点了点头。
“至于一繁。”付长安一转,笑道:“就算我没问过你的功课,我也能猜到,这几个人中应该以你的文采最好,而且就算你对我一直恭恭敬敬,我也知道,在你心里肯定是不服我。”
“先生,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曾一繁顿时一惊,连忙摆了摆手。
“呵呵,不要急着否定,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看不起这个又看不起那个,现在又怎么样……呵呵,所以我只送给你四个字‘戒骄戒躁’,若是能悟透,日后必成大器。”
“夫子,夫子,那我呢?”朱厚照瞪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付长安。
“你?”付长安看了他一眼,正要说什么,眼睛突然一闭,整个人一下就趴到桌子上,没过多久便打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