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笑话倒是让张皇后微微一乐，有心替杨廷和说两句，便轻声道：“皇儿，杨先生学问精深，怎么着也比你的那位付先生强上许多，你还是以杨先生的课为主，付先生的课为辅的好。”

现在谁说付长安不好，那朱厚照可是真生气的，哪怕是自己的亲娘。

转身看了一眼杨廷和，朱厚照战意十足：“听说先生十二便得中举人？”

杨廷和年少成名，这也是他人生最为得意之事，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那为何十九才中进士？”

呃？

十九岁能中进士者，古往今来又有多少？杨廷和正想给朱厚照解释清楚的时候，朱厚照却突然得意洋洋道：“我先生十岁便是状元郎，学问肯定比你强，我不跟他学又跟谁学。”

“你说的莫非是……付长安？”杨廷和一下便愣住了。

学问的高低，自然不能以谁先考中状元为标准，可是你让杨廷和有理有据地跟朱厚照讲明白这种事，恐怕也不太现实，毕竟在他眼里，把自己跟付长安拉到一个档次，这就已经是在侮辱自己了。

想到这，杨廷和脸上的表情一下就变得难看许多，心里想更多的是也不知道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对，就是付先生。”见杨廷和也听过付先生的名字，朱厚照脸上自然流露出一丝得色。

就算付长安天赋再好，学问再深，可是他的年龄却摆在那里，跟自己相比，差得肯定不止一星半点，杨廷和更不愿在皇上面前被付长安给比下去，微微一笑：“那臣倒要问一句，论起《四书、《五经难道那付长安讲得比臣还要厉害不成？”

“这个……”朱厚照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曾。”

“既然他讲得没有臣好，那太子为何还要跟在他身边学习？”

“是呀，皇儿，既然那付长安讲得没有杨大人好，你为何还要留在付长安身边？难不成是觉得外面没有人束缚你？”张皇后似乎也醒悟过来，莫不是皇儿觉得宫中束缚太多，所以才想去外面？

朱厚照又摇了摇头：“母后误会了，付先生的管教比杨先生还要严厉几分，课堂上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搞小动作，说话之前要举手，进门出门都要跟夫子问好，每学一个时辰还要做‘眼保健操’，规矩多得实在是数不清。”

“皇儿，你说的那个眼保健操是什么东西？”张皇后面露一丝不解。

“母后我可以教你，付先生说了，当人盯着书本的时间一长，眼睛就开始变得疲劳，所以，这时候就得做些动作放松一下眼珠，对了，父皇平时看奏折那么久，更是应该学一学，来，我教你们，这第一节是这样做的……”

有了可以炫耀的东西，朱厚照变得愈加的兴奋，也不管他们想不想学，爱不爱学，自己就学着付长安在课堂上教自己的动作一样，略显生疏地练了起来。

虽是囫囵吞枣，但朱祐樘却能看出朱厚照脸上的认真劲，很快，自己便把朱厚照教的眼保健操练了一遍，暗自记在心中。

“皇儿，这眼保健操虽好，可是你这个年纪还是该认真学习才是，听娘一句话，还是回来跟杨大人学习的好。”

“不。”朱厚照倔强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我才不要跟杨先生。”

“刚刚杨先生问起时，你不是你说杨先生的课比付先生厉害吗。”

“哼，那是因为付先生还没有开讲而已，他要是讲《四书五经肯定不比杨先生差。”

张皇后跟朱祐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不解，张皇后奇怪道：“那付先生不给你讲四书五经，他又在讲些什么？”

“这个……”朱厚照顿了顿，突然把话题岔了开：“父皇，我想问你一件事。”

“说来听听。”

“父皇还记得前几年的时候，有一次你带我去军中看京营操练吗？”

朱厚照一提，朱祐樘便回忆了起来，那时的朱厚照还小，自己为了让他体验一下大明的军威，特意带着他来到了郊外的军营，本想让他感受一下大明精后的威风，谁料朱厚照刚一进军营，就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任凭周围的人怎么哄怎么劝，他也始终没有停下来哭声，气得自己连兵都没阅，直接就把他带了回来，自从那次之后，自己就认为朱厚照胆子太小，再也没带他去过。

却不知今天他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哼，你还记得那种丢人的事？”朱祐樘没好气地哼道。

“父皇，你就没想过这件事真的是孩儿的错吗？”朱厚照鼓足勇气站到朱祐樘的面前，大声说道：“你觉得我从小就是个胆小鬼，可是我在付先生那里听到的却是不一样的解释。”

“哦？他能给你什么解释？”朱祐樘脸上闪过一丝好奇。

“付先生并没有像你那样指责我的错，而是带我去了一个地方……”

朱厚照的思绪一下就回到前天的课堂之上，付长安问起他们觉得最丢脸的事是什么，他就大着胆子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谁料先生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带着自己出了书院，来到对面酒楼的二层，指着下面的人群问道：“你现在看他们像什么？”

“蝼蚁。”

“那好，咱们再换个地方。”

付长安又领着朱厚照到了楼外，让朱厚照蹲下身体，再往看前时，朱厚照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慌，因为刚刚被他当成蝼蚁的那些人看起来是那么的高大，矮小的自己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看不到，又怎么能不害怕。

“先生，我有点害怕。”朱厚照似乎有些难为情。

“害怕就对了。”付长安笑道：“这就是你当时害怕的原因，不是因为你天生胆小，而是因为你看到的世界跟大人看到的世界是不一样的，大人看到的眼前只是一片片的蝼蚁，而在你的眼里，他们却是一个个无敌的巨人，所以，等到你有了自己的孩子时，一定要注意，多蹲下身来看看孩子的世界，不要因为自己的缘故就去责骂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