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依旧无言。一辈子为了赵国拼死拼活，真要直接远走他国，廉颇不愿意，也不忍心。

可上次为了一个毛头小子赵括，赵王丹就能收了自己的兵权，下次若在出个李括、张括，自己又当如何？再舍他四十万儿郎吗？

更莫说此刻，公子偃已经把手插到了军伍，隐隐有了架空自己的意思。等他即位，自己的交出军权那是早晚的事。

并不是不舍得这兵权，但这赵国，除了李牧，廉颇实在不相信任何人带兵遣将能超过自己。

此时的廉颇真生了远离朝堂的意思，若是那样，自己兴许还能落个好下场，妻小也不至于因为自己而落罪。不至于像那白起，一家老小都没落了好。

唐蛟也不再多说，虽然很想把廉颇直接拐回唐堂，但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好，说太多反而会起到反作用。在他心里埋了个疙瘩便好。

二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廉颇不说话，就怔怔看着唐蛟一条条把鱼钓起。唐蛟也乐得清净。

不一会儿，足足钓了小半桶刺骨鱼，秦沐蓉几人也回来了。秦沐蓉手里抓着一把还带着土的紫苏和蘘荷。

唐蛟没少来这游船野餐，需要的调料游船上都有。让姬叔把家伙什儿准备好，唐蛟就忙活开了。

来了这年代十几年，唐蛟也没见着生姜，这蘘荷气味相近，倒是也能用。

这刺骨鱼哪里需要像姬叔方才那样开膛剖腹，手指在腮部一掐一拽就能把内脏清理干净。把蘘荷洗干净，一开四瓣。锅里猪油化开，把蘘荷先炒香。然后把刺骨鱼丢进去，煎到两面金黄，沿锅边倒上一圈黄酒，再倒入船上备的净水。唐蛟把锅盖盖上道：“行了，煮个一刻钟就好了。”

秦沐涵和廉颇闻着这味道，眼睛亮了几分。虽说还没入嘴，但这香味就完全无法做比。

掀开锅盖，唐蛟撒了一把紫苏叶，撒了一把盐，搅了搅。尝尝咸淡，给几人先盛了一碗

廉颇一尝，这古怪的做法倒真是美味，就算是宫里的御膳那也没办法做比，这小子倒真有易牙之技。廉颇倒是忽然有几分理解那齐桓公了，能做出此等美食，让他封官加爵又如何？

……

饭毕，廉颇死皮赖脸地挡在锅前，不顾几人古怪的眼神，把锅里的汤舀了个干净，仰头就喝了个精光。

廉颇打了个嗝，掏了掏牙齿，对着唐蛟说道：“小子，今日的吃食太对老夫的胃口了。你叫什么名字，改日老子请你到府上，咱好好谈谈。”

唐蛟放下碗筷，站起身行了个礼：“晚辈唐蛟！”

唐蛟拱着手，好半天没听见廉颇有半点声响，抬头看去，却见廉颇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唐蛟摸了摸脸：“老丈，怎么了？晚辈脸上有什么不妥吗？”

“小子，你真是唐蛟？”廉颇咽了口口水。

唐蛟摸了摸短发，自认为风度翩翩地道：“莫非晚辈如此声名赫赫？”

“嗬嗬……”廉颇突然急促喘气，唐蛟生怕这老头就这样一口气上不来死了。连忙上前拍了拍廉颇的背，自己的名声已经到能吓死将军的地步了？唐蛟有些自得。

廉颇长嘘了一口气，总算缓过来了。

“你就是传说中的邯郸四害唐蛟？这跟传言中的不一样啊！”廉颇上上下下打量了唐蛟一番。

“什么，邯郸四害？”这回轮到唐蛟喘不过气来了。秦沐蓉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唐蛟。

又是好好问了一番廉颇，唐蛟这才弄明白。

街头巷尾的语言到底有多恐怖，当真是三人成虎。前几日在玄铛街之事，到后来已经完全变了味道。邯郸人都在讨论着。

……

“嘿，唐蛟你听说了吗？”

“那是自然知道。鼠蛟蝇虫，‘偷粮鼠、羓人蛟、钻粪蝇、食人大虫’，邯郸四大害嘛。”

“听说那唐蛟为了抢一个女子，生生把对头做成了干羓，现在还悬在唐堂外头呢！”

“害，听说那女子就是要带回去做成羓的，被人阻了。结果……”

“对啊，这唐蛟还吃人呐。现在这天，肉容易坏，可不久只能做成羓了。”

“听说那唐蛟还是个才子。”

“哎，可惜了！”

……

唐蛟目瞪口呆，自己居然成了能止小儿夜哭的角色，听廉颇说，还有不少丢了孩童的家长天天在唐堂外头转悠，就是等着问自己有没有吃他家孩子。

赵政和秦沐蓉二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唐蛟忙对廉颇好一通解释。廉颇听了前因后果，对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更是对唐蛟再高看了几分。对那刘过，廉颇更是一拍膝盖，大骂道：“杀得好。”

廉颇突然想把这唐蛟引入军伍之中，若是有了那玄甲，让万千赵国儿郎都仿效。赵国何谈不兴啊！但这唐堂如日中天，廉颇自己在军伍中也立足不稳。这念头也只能打消了。

想了想，廉颇看向秦沐蓉：“这妮子便是秦沐蓉了罢！”

秦沐蓉行了个礼：“正是小女子。”

廉颇上下打量了一番秦沐蓉，道：“先前唐家小子说你们俩都无父无母，你俩婚期将近。这自古就讲究父母之言媒妁之约。那个，我家里全都是小子……”

唐蛟听了这话，哪能不知道廉颇是什么意思。

秦沐蓉也是冰雪聪明，自幼无父无母的她也是打蛇随棍上，虽说这义父老了点，但看起来应该也会对自己极好。连忙跪倒在地，行了大礼，高喊义父。

老廉抚须大笑，这也算得上是老来得女，走上前扶起秦沐蓉，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珏，亲手系在秦沐蓉腰间，随后又是一番大笑。

秦沐蓉抚摸着玉珏，入手冰凉，材质也是上乘，自然知道这刚认的义父也不是寻常人。又是行了个礼，嘴里头义父义父叫个亲热，半辈子没叫过爹了。今天可得叫个够。

唐蛟在一旁看的吃味，有道是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两大摸不得。这老头子，上来就把东西系在自己媳妇的腰上。也幸亏是长辈，要不然唐蛟还得找人家打一架。

想着想着，唐蛟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就炖个鱼汤，怎么莫名其妙还出来个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