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哼着小曲儿走过软润绿地,顺势坐在黑衣人旁边,平静的模样似在对待老友。
飒飒林风间,元宝的面容若影若现。
黑衣人裹紧衣服,往旁边挪了挪,心有余悸。
他没上过学堂,但今天他算是明白了,何为人不可貌相。
元宝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眼眸含星。
“小姑奶奶,我求求你了,别对我笑。”
黑衣人靠在大树上,头偏到一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他算是知道,这娃娃笑的有多甜美,实际就有多恐怖。
他真的,怕了。
元宝摊开手掌,竹哨安静躺着,泛着青光:
“叔叔别怕,我是来和你谈生意的。”
黑衣人一愣:“谈生意?”
他养的寻香鸟都被她吃光了,还有什么生意可谈。
夜晚风凉。
白绒花染着冷月银光,擦过元宝的袖口有细微清响:
“你训的鸟,可比普通的信鸽强。”
漠然的眼又扫过黑衣人手背上狰狞的咬痕,嗓音轻缓,一字一顿:
“而且,你不止会训鸟,不是么。”
黑衣人覆上手背,若有所思。
元宝把荷包扔到他怀里,娇小玲珑的身影白衣飘飘,有好闻的花木味道。
她的嗓音柔软得不像话,却如寒雪冰冷:
“苟死还是好活,叔叔自便。”
黑衣人捏着荷包,手指一点一点握紧,四下宁静。
翌日,是个阴雨天。
雨如针,风似柳,苍树绿意起伏,轻微的簌簌声敲打车顶,自成曲调。
马车安然闲适的行走着,恍若昨日一夜安宁。
元宝罩一件云雁细锦斗篷,端着冉竹泡的清茶,小口抿着。
罗雪君依旧毫不客气的蹭上马车,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小师妹,你实话告诉我,昨夜我的表现是不是很差劲?”
她平时也会和师兄们一起下山历练。
可没想到,当自己一个人面临危险时,她竟吓得不敢出手。
元宝放下白瓷青花茶杯。
单手撑着脑袋,眼睛眨啊眨啊:“嗯,哪是差字了得。”
“小师妹,天赋型和后天型那总是有区别的嘛。”罗雪君耷拉着脑袋。
冉竹嗤笑:“雪君小姐日后好好练功就是。”
罗雪君眼眸一亮,似充满希望:
“那有朝一日,我是不是,可以超过小师妹?”
冉竹垂眸,面色沉重:“应该……不会有机会。”
每一次见小王妃出手,功力都大大提升。
重要的是,时隔日子愈发短暂。
到达罗云剑庄时,已是日暮西垂。
残云染着瑰丽红光,迟迟不见消去,浅风轻抚滚金四字,两旁镂空花灯闪着光晕。
门口站着一群身躯凛凛的人。
领头男子正值壮年,相貌堂堂依然惹眼。
一双眼光射寒星,剑眉英气十足,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景王妃,在下罗天复,是罗家的家主。”
元宝面色淡淡看着他们,嘴角挑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曳地裙摆沾了碎花,嗓音十分镇定:
“我是来求学的,罗叔唤我名字就可,我叫元宝。”
罗天复爽朗大笑,岁月修饰过的容貌更易让人沉醉。
只觉元宝人小鬼大的,倒有几分江湖上的不拘小节。
“宝儿?人如其名,都很讨人喜欢。”身旁夫人柔声道。
她梳着朝云近香髻,发尾插蓝田青鸟簪,精巧不失风华。
微微一笑,身穿十二破留仙长裙,带着习武之人的轻巧又含着当家主母的端庄大气。
罗雪君站在元宝身后,仰着头得意道:
“娘亲,我家小师妹文韬武略,天文地理,样样精通,谁不喜欢。”
元宝注视着石径外低垂的紫薇花,深刻思索。
这些东西……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冯阑梦有些意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女儿如此狗腿。
雪君性子直,说话容易得罪人,她们夫妻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娇生惯养了些。
本但心她和宝儿的相处不融洽,现在看来,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只当孩子间的盲目崇拜,冯阑梦上前拉住她们,柔和笑着:
“宝儿,梦姨带你逛逛山庄,以后啊,你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
她为人母,元宝凄苦的身世总勾起她心中的怜惜。
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就独立得不像话。
“师父,啧啧啧,你又被师娘不小心落下了。”
看着师母一行人愈渐远去的背影,唐亦河笑得弯腰。
罗天复心口发堵,脸色一黑。
只要一见到女儿,他家娘子就似乎忘了她还有个丈夫。
宝儿来了后,娘子连眼神都忘记施舍他了……
“臭小子,给我去木桩上蹲两个时辰马步去!”
唐亦河连忙摆手:
“别!师父,我错了还不成,定是小师妹生的讨喜,她太高兴才会忘了你,师父要坚强!”
罗天复咬着牙,一巴掌打在唐亦河脑袋上:
“那是君儿的师妹,是你的小师姑!”
“……”
唐亦河一愣,又一个师姑?
噢!这该死的辈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