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别瞪着了，到吃饭的时间了，去吧。”王二花朝着站在墙边的青麻吉喊道，青麻吉转过身来说道：“哦，知道了，我现在不饿。”

“你不饿，我饿。我要锁门。快点出去！”王二花拎着自己的包端着茶杯催促青麻吉，青麻吉看到王二花这么凶，虽然心里也有火气，但她还是记住上班第一天不要惹事这条劝告，于是她拽上自己的破包就冲出了电房，只听到王二花在后面喊道：“不知道帮忙锁门啊？跑得比狗都快！”青麻吉一直往前跑，气得牙痒痒，越气跑得越快，跑到围墙边她停了下来，一拳砸在了墙上，她也不嫌疼，又砸了一拳，然后双手握拳面对着墙站了一会，再转过身来她就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食堂走去。

走到食堂门口的时候，张大脸跑了过来问道：“怎么样？工作怎么样？”

青麻吉瞪了她一眼没说话，张大脸脸上的笑容被吓得一下凝固了，他不知道又说错了什么，也不敢问，就跟在青麻吉后面走进了食堂。一进入食堂，青麻吉的怒气瞬间就散了，她闻到了肉的味道，还看到了包子，还有熟玉米，她的眼里往外冒着光，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肚子里，她跑到红烧肉的窗口前排队，才发现别人都拿着铁饭盒，可是自己什么都没带，就在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张大脸地给他一个饭盒，说道：“没带饭盒吧？用我的吧。”

“我用你的，你怎么吃啊？”青麻吉疑惑地问道，没拿饭盒。

“你先吃吧，我现在也不饿，你吃完我再吃。”张大脸把饭盒塞到青麻吉的手里就到就餐区坐着去了，青麻吉想了想眼前的红烧肉，便也想不了太多其他了。

“给我多来点红烧肉，我不要里面的千张。”青麻吉把饭盒递到窗口里面急吼吼地说道。

打饭师傅用勺子推着饭盒喊道：“出去出去！饭盒不要伸进来！饿死鬼投胎啊你！”抬手给她的饭盒里甩了一勺子，结果里面只有五六块肉，剩下的都是千张。

青麻吉还想跟打饭师傅理论，后面的人已经等不及了，都催她赶紧走，她只好走开。她端着饭盒又跑到包子窗口要了三个大肉包子，饭盒里面放不下，她就嘴里咬着一个，剩下两个放进了包里，又到打饭的窗口要了三两米饭，米饭正好盖在肉汤上面，正合她意，她拿着筷子兴高采烈地走到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嗯，嗯，这个肉包子真好吃啊，嗯，红烧肉真香。”她一手护着饭盒一手抓着包子，咬一口包子吃一块肉，吃得满嘴是油也片刻不停。吃完一个包子，她又从包里掏出剩下的两个包子，用肉包子沾着肉汤很快就解决了。

“你这么饿啊？”张大脸找了半天才看到青麻吉，他走到她对面坐下，笑嘻嘻地问道。青麻吉看了他一眼，满嘴都塞满了，她便没理他，只顾着吃饭。

“看你吃的真香，我尝一尝这……”张大脸伸手要去拿盒里的肥肉，一下被青麻吉的筷子打在了手背上，他疼得龇牙咧嘴，把手抽回来低声喊道：“你干嘛打我啊？”

青麻吉咽下嘴里的食物，瞪着张大脸说道：“我就这最后一块肉了，我留着吃呢，你想干什么？”

张大脸看着青麻吉满脸满手的油，为了护着一块肉火急火燎的样子，一下就被逗乐了，他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肉吗，你等着，我再给你弄一碗来。”

还没等青麻吉反应过来，张大脸就拿起饭盒往窗口跑去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饭盒里果然都是五花肉，瘦肉多肥肉少，千张也少。青麻吉眼睛都直了，她盯着饭盒说道：“你怎么，怎么这么厉害啊！他刚才就给卧几块肉，还都是肥肉，可是你这都是瘦肉，快快快，让我尝尝。”她一把夺过饭盒就开始大快朵颐，张大脸坐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个胖丫头，觉得满眼欢喜。

一顿狼吞虎咽之后，青麻吉吃得打着饱嗝，她往后仰着，双手在肚子上摩擦着，她跟张大脸说道：“你去，嗝，你去吃饭吧，别在这，嗝嗝，楞坐着了。”

“那行，你吃饱了就好。那我去吃饭了，你在这等我啊。”张大脸起身去打饭，让青麻吉不要走，青麻吉点了点头，摆了摆手，可是刚等张大脸走远了一点，她就抓起自己的破包跑出了食堂。

吃饱喝足的青麻吉有点困了，她往厂子后门的大姐家走去，走一路打了一路的饱嗝，这第一顿她真是吃得太多了。

“大姐，大姐，开门。”青麻吉敲了敲大姐家的门，等了一会大姐才来开门，大姐小声说道：“我不是给你钥匙了吗？”青麻吉这才想起来自己有钥匙，她也小声地说道：“我忘了，嗝。”

“快进来，你这是吃了什么吃这么饱？”大姐把她拽进屋里问道。

“肉，还有肉包子，肉汤泡饭。”青麻吉舔着嘴唇，美滋滋地说道。

大姐点了她脑门一下，说道：“怎么不撑死你呢，吃那么多肉，逮不着了吗？”

“我进去睡一会啊，我有点困。”青麻吉挣脱开大姐就冲进了自己的小屋子里，大姐对着她的背影轻声骂道：“吃完就睡，猪一样。”

青麻吉躺在木板报纸和稻草搭起来的床上，望着天花板自顾自地傻笑，她看到屋顶上都满是大骨头，大鱼大肉以及大肉包子，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

下午两点十分大姐才把她叫醒了，她抓上破包就往门口跑，刚到门口她又跑了回来，对着厨房里的大姐说道：“大姐，给我一个饭盒，饭盒有吗？”

“有有有，我看你就知道吃！这个饭盒没有盖子，你将就用吧。”大姐把饭盒塞进了青麻吉的怀里，青麻吉拿着饭盒冲出了家门。

等她跑到电房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二十了，她敲了敲门喊道：“王大姐，开门。”她敲了好几遍，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开门的人不是王二花，是另一个中年妇女，她个子很高，但是瘦的好像螳螂一样，她看着眼前的青麻吉轻声问道：“你是？”

“我是电房的学徒，我早上来过了，早上是王二花在这的。”青麻吉说道。

“哦，那你进来吧，下午王大姐不上班，是我上班，还有小刘。”螳螂让青麻吉进到了电房里面，又介绍了另外一个坐在桌子边的戴眼镜的女孩。

青麻吉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她问螳螂：“我要怎么叫你？”

螳螂坐下来笑着说道：“我姓毛，你就叫我毛大姐就行了。”

“毛大姐，今天下午是你跟小刘一起值班吗？”青麻吉问道。

“是，每天都有排班的，一般白天都是女的上班，晚上熬夜的是男的，但是也有调班情况。你现在还是学徒，不用熬夜当夜班。”毛大姐织着毛衣说道。

青麻吉看了一眼小刘，她好像在看书，但是书上的字青麻吉一个都不认识。

“小青，你之前干什么的？怎么来电房了？”毛大姐问道。

“我，我就是在家干粗活的，我就上过两年级，也不认识太多字，这个墙上的字我都看不太明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电房了。”青麻吉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这点事学起来不难，你慢慢地就能看懂了，先跟着我们学学。”毛大姐慈眉善目地说道。

“就她？估计得学十年吧？”坐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小刘开口说道，青麻吉看了一眼小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虽然第一念头是跟她吵，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毛大姐赶紧劝道：“小刘，你这是干什么？看你的书，别说废话。”小刘没抬头，也没说话，毛大姐放下手里的毛衣跟青麻吉说道：“小青啊，别跟她计较，她就这样，读了一点书的人就是有点酸。你先看看墙上的这些字，哪些你不认识你就问我。”

青麻吉走到毛大姐面前说道：“谢谢毛大姐，我没那么小心眼，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闹事的。”

“还是小青懂事，行了，那你去看看吧。”毛大姐拿起毛衣继续织了起来。

青麻吉把自己的破包放在了椅子上，小刘斜着眼看了她一下，眼神里满是看不起，看不起的可能不仅仅是青麻吉不认识字，可能还有青麻吉身上穿的男士衣服，小刘上下打量了一番青麻吉，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青麻吉虽然感受到了她的不屑，也觉得她就是欠揍，但是她打定主意第一天上班觉不惹事，于是她把小刘吐的唾沫用鞋趿拉干净，甩了一个眼神给小刘便走到了墙边。

面对着密密麻麻的电闸，青麻吉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仰头看着天书一般的文字，那些她能认识的字好像都故意藏了起来，让她一个也找不到，她十分肯定这个地方绝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