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喜，出来吃饭了。”小喜在青麻吉的稻草床上睡着了，大姐的喊声把他叫醒了。

“来了。”小喜不能太用力，尽力大声答了一下。

“快来吧，坐这里。”大姐笑着招呼小喜，让他坐在一个高凳子上，面前的饭碗里装了满满一碗饭。

小喜看了一眼坐在桌边喝酒的姐夫，没作声地走到凳子前坐了下来。

“你二姐去厂里有事去了，晚上不回来吃饭。小喜，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大姐往他碗里夹了一块五花肉，小喜瞄了一眼姐夫，朝大姐笑了笑，就默默地吃起饭来。

“这个也吃一点。”虽然桌子上只有一盘五花肉，一盘花生米，一盘酸豆角和一盘青菜炒豆干，但是大姐依旧不断地给小喜夹菜。

“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胖子姐夫吃着花生米问大姐。

大姐看了他一眼，夹了一口白米饭到嘴里，摇着头说：“没什么安排。”

“那就是没戏呗？”胖子姐夫看着大姐追问着，表情很是严肃，小喜瞄了一眼，觉得那张脸特别凶神恶煞，他的手心有点冒汗了。

“哪有那么容易啊，再说了，就算我去了磷肥厂上班，也不可能一去就有房子住，没那么快。”大姐夹了一根酸豆角塞进了嘴里。

胖子姐夫点了点头，继续喝他的酒，吃他的花生米，然后三个人就没人再说话了，屋子里只有胖子姐夫吧唧嘴的声音，放酒杯的声音，还有夹菜的声音。

过了几分钟，小喜快把碗里的米饭吃完了，胖子姐夫又开口说：“那这里还有一阵子就不能住了，我们还是要找地方住才行。”

大姐没有搭理他，问小喜：“还吃饭吗？我再给你盛一碗饭。”

小喜摇了摇头，把饭碗护住不要大姐起身去盛饭，紧紧地把碗里的饭扒拉完，就起身回到了青麻吉的屋里。

“我能有什么办法？上哪住去？”大姐跟胖子姐夫吼道，小喜坐在稻草床上，胃里好像火烧一样，手足无措。

“那也要想办法啊，你能不能不要急？我又没跟吵。你弟弟还在这呢，你看你像什么样子。”胖子姐夫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但是声音依旧很大。

“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你听不懂吗？！你要是从这里搬走，我就回船上住去了。”大姐把筷子拍在桌子上起身离开了。

“跟我急什么急，又不是我非要搬走的，这是厂里的安排，我能怎么办？”胖子姐夫的火气已经压不住了，把酒杯砸在桌子上怒吼道。

小喜蜷缩到墙角，把单薄的被子盖在头上，整个人都藏了起来，他握着那颗蓝色的溜溜子，努力让自己不要抖得太厉害，可是胃里的灼烧感和胸前的刺痛感让他没办法控制自己，好像整个人在逐渐麻木。

大姐和胖子姐夫回到自己的屋里继续吵架，吵了好久，但是小喜都没有听清他们在吵什么，他昏昏沉沉地一会醒着一会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青麻吉回来了。

“小喜，你怎么了？头怎么烫啊。”小喜慢慢睁开眼，看到昏暗的烛光里青麻吉的脸上挂着泪珠。

小喜摇着头想说话，可是他口干舌燥的，说话有点费劲，青麻吉看到他醒了脸上立马绽放了笑容，她端着碗喂小喜喝水。

“二姐，你回来了。”小喜喝完水，嗓子稍微舒服了一点，微笑着跟青麻吉说话。

“我回来一会了，跟大姐在外面说话，等我进来的时候喊了你好几遍你也不醒，把我吓死了。你头这么烫，发热了，去医院吧。”青麻吉坐在小喜身边，小喜有些虚弱，靠在青麻吉身前。

“不用了，没事，睡一觉明天就好了。”小喜轻轻摇着头说。

“不行，必须要去。你在这躺一下，我去跟大姐说一下。”青麻吉扶着小喜慢慢躺下来，可是小喜一直拉着青麻吉的衣襟不让她走。

“二姐，真的不要去，别浪费钱了。”小喜咳嗽了几声，但是他依旧倔强地不愿去医院。

“别闹了，松手！我说去就去，还没到你说话我听的时候。”青麻吉掰开小喜的手走了出去。

小喜心里有点懊恼，他不想给二姐添麻烦，也不想给大姐姐夫添麻烦，可是现如今他却要让满是烦心事的大姐和二姐来照顾自己，他的心里非常过意不去。

“怎么了这是？”大姐推开门匆忙走了进来，她披着衣服，头发披散着，神情慌张。

“没事，大姐，我没事，就是发烧。”小喜还是努力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尽力大声地回答。

大姐摸了摸小喜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青麻吉的额头，皱着眉头说：“说什么胡话呢，这还叫没事吗？都烫手了！二青，走，带他去医院。”

青麻吉轻轻把小喜扶起来，小喜虽然还想反抗，但是青麻吉严肃的表情和犀利的眼神让他闭上了嘴，乖乖地听姐姐的安排。

“你先给他穿上厚一点的衣服，我去拿点钱。”大姐急急地走了出去。

青麻吉拿来自己的一件破棉袄给小喜穿上，又在自己的棉鞋里面多塞了一些稻草和破布给小喜穿上，那条已经掉色的红色围巾青麻吉也拿出来给小喜围上。

“慢点慢点。”青麻吉扶着小喜站起来往外走去，小喜虽然很难受，但是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微笑。

“好了，走吧。”大姐从自己的屋里走了出来，穿上了一件灰色的棉袄，手里拿着一个小布包和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她走到小喜面前把毛线帽子给他戴上，然后她和青麻吉在两边扶着小喜的胳膊，三个人走出了家门。

“大姐，我们往哪去？”一阵晚风吹过，青麻吉不禁抖了抖。

“去前面的那家吧，去看看他们家开没开门。”大姐指着巷口说道。

“没开门我也要把他家的门砸开。”青麻吉信誓旦旦地说。

“二姐。”小喜不想青麻吉闹事，就站在原地不愿意走了。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砸人家门呢？我又不是土匪。”青麻吉劝了几句，大姐也拍了拍小喜的肩膀，小喜才愿意继续往前走。

“大姐，你看这个小兔崽子，才这么大点，就想着让我听他的了，胆子真是肥，早知道这样就让我爸多打他一点了。”青麻吉开玩笑说。

“你还说他，你呢？我说话你就从来没听过。”大姐笑着说，小喜也笑了。

“我，那个，哪有，你就瞎说。”青麻吉急赤白脸地争辩，可是大姐和小喜笑得更欢了。

天上有几颗围在一起的星星，一闪一闪地，发出温暖的红色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