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婵音正想的入神,门外一阵喧华响起。
一个眉清目亮,高大魁梧的中年男子迈步进门:“阮儿,你怎么样?听庄头说你受了惊吓?”
阮儿是母亲给她起的小字,只有父亲、母亲会这样亲昵的称呼于她。
是爹爹!
她终于再见到了爹爹!
前世,母亲去世后,她悲痛欲绝。
母亲是她来到这里,对她最好的人,让她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关怀与爱意。
当时,是夏姨娘上前,搂抱住了痛哭失声的她,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姨娘有庶妹。
从那以后,她把夏姨娘与庶妹杜素瑾,当成真正的家人,真心实意的对待她们。
却不想,她们背地里做了许多事情,使她与爹爹之间误会重重。
嫁给楚潇洛后,她一心用在楚潇洛身上,也很少回杜府,后来,更是缠绵病榻。
现在想来,竟与爹爹有好几年未见了。
“爹爹,阮儿好想你。”
杜婵音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到杜智庭怀里大哭起来。
杜智庭手忙脚乱的拍着女儿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阮儿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不要怕,爹爹来了,爹爹为你做主。谁要欺负了阮儿,爹爹就去找他拼命去!”
杜智庭急切中夹杂着疼惜地哄劝,令杜婵音心里温暖又感动。
哭了一场,她感觉轻松了许多。
杜婵音泪中带笑哽咽道:“没人欺负女儿,是女儿想爹爹了。”
今生,她不会再轻信夏姨娘与杜素瑾的花言巧语,不会再让她与爹爹之间产生隔阂。
见女儿不哭了,杜智庭松了口气:“阮儿,跟爹爹回府吧!看你都瘦了,在这里生病了可如何是好?”
又接着道,“你素瑾妹妹和夏姨娘,也在家等你回去。”
听爹爹提到杜素瑾和夏姨娘,杜婵音脸色冷淡起来,垂下眼帘道:“爹爹,我想多住几日再回府。”
她现在还没想好,怎么面对杜素瑾和夏姨娘。
想到她们前世,那样蒙骗陷害她,杜婵音怕见到她们,她会忍不住露出端倪。
毕竟那些事情,在今世还没有发生。
杜素瑾和夏姨娘,今世安分还罢,如果还敢在她身上动心思、想害她,那她就连前世的恩怨,一起跟她们清算!
“爹爹今日不用去应卯吗?”
怕父亲又劝她回府,杜婵音赶紧转移它话,跟父亲闲谈起来。
她爹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一直在京都任职。
“为父已跟院使大人告假,提前散值了。”
杜智庭愁眉苦脸起来,“就是不知院使大人,还生不生为父的气。”
“院使大人为什么生爹爹气?”
杜婵音好奇问道:“是不想让爹爹告假么?”
“那倒不是。”
杜智庭尴尬起来,“为父听到禀报,说阿阮你受了惊吓,急着去找院使大人告假。
慌乱中,踢到了石子向前扑倒,不小心把正在赏荷的院使大人,撞到了荷塘里。”
杜婵音听的目瞪口呆:“后来呢?”
“你知道为父不会水,为父就急忙去叫各位同僚来帮忙。”
杜智庭说到这,摸了摸鼻子,不自在道,“没想到等我们赶到时,院使大人已经自己爬了出来。
原来荷塘水很是浅,只到人的双膝。
平时威严、肃重的院使大人,鞋子爬掉一只,官服沾满了黑色污泥,发髻上还挂着半枝残荷。
那副模样很是滑稽,看的好多同僚都朗朗大笑,为父没忍住,也笑出了声。”
杜婵音抬手抚上额头。
前世,父亲一直在修撰的职位从未升迁,她一直以为是翰林院院使有意压制。
看来,院使大人不仅没有压制父亲,还对父亲包容极了。
父女俩人正有说有笑,庄头云伯过来禀报,说楚潇洛来了,在外边等着拜见杜智庭。
“楚小子来了。”
杜智庭显然很高兴,“多亏他救了阮儿,为父这就去与他道谢,阮儿要同去么?”
楚潇洛来了?
是了,前世他也是,在父亲过来后赶来拜见。
她因对楚潇洛心存感激,便跟父亲一起相见于他,三人相谈盛欢。
从此以后,他们两家私交甚达,她和楚潇洛也常常见面,直至后来两家缔结了婚约。
今生,她不想再与楚潇洛有任何往来,哪怕真是他救了她,她在前世也早已偿还清了。
想到这,杜婵音道:“爹爹,您去见他,女儿在屏风后等您。”
杜婵音透过海棠刺绣屏风向外看,只见爹爹刚坐到正中的青鸾紫檀椅上,一个身形欣长、剑眉星目的少年便迈进门来。
少年身穿石青色团花暗纹直裰,头戴同色纶巾,看起来儒雅极了,“伯父,我带来了一些滋补的药材,杜妹妹好些了么?”
虽然脸上带笑,眼眸里却有拒人千里的冰冷。
杜婵音心中,涌上一股熟悉感。
是了,这就是楚潇洛。
外表看起来温润如玉,只有她知道,他是一个冷硬无情,又心机深沉之人。
“你杜妹妹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
杜智庭笑道,“这次多亏了你小子!回去告诉你父亲,改日我与他小酌几杯。”
“是,伯父!”
楚潇洛恭敬答应后,抬头暗暗环视四周。
看到海棠刺绣屏风后,忽明忽暗,隐约能看到一道纤细身影。
知道杜婵音是不会出来相见了,心里不免失望。
从杜家庄子出来,小厮宝振道:“公子,是否见到那杜姑娘了?公子真相信那和尚所言,依小的看,那和尚就是个招摇撞骗的无赖。”
是无赖么?
楚潇洛想起,前几日的相遇。
他和宝振骑马回府的路上,遇到一个衣不遮体的和尚侧身躺在路边。
他们走过和尚身前时,那和尚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眸亮的吓人,指着他大喊道:“是你!”
后来,那和尚让他给了他衣食和银两,并告知他,今生一定要娶杜家嫡长女为妻。
只有这样,他才会前路平坦,仕途顺畅。
不知为什么,那和尚说的话,让楚潇洛感到莫名可信。
楚潇洛恍惚觉得,他的人生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而就在今晨巳时,他出来狩猎,遇到一匹边吃草、边悠然往前走的白马。
白马背上托伏着一女子,女子失去意识,趴俯在马背上,任由马儿闲蹄踏步。
他走近一看,发现女子赫然就是杜婵音。
也许真如那和尚所说,他与杜婵音之间,有扯不断的宿缘。
想到杜婵音,楚潇洛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惊艳。
那时候杜婵音的母亲病故,他随父亲去吊悼。
当时小小的杜婵音,身穿粗白麻布斩衰服跪在灵堂中。
她面凝鹅脂,浓淡相宜的细眉之下,一双晶亮的眸子氤氲了薄薄雾气,卷翘的长睫一颤一颤,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心伤,唇若点樱,自有一股轻灵之气。
与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共度一生,他自是愿意的。
更何况,杜婵音的父亲杜智庭又有官衔在身,日后定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