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死,这是我的底线。
兵不能逃,这是二十八的底线。
我不能出这座府邸,这是信王的底线。
大家似乎都有想法,都有底线。可活着,活下去,才是最终的底线。
命都没了,还要这些底线有啥用。
姚丁川哭了,作为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他第一次流下了伤心的泪。
二十八现在基本上就是一个人在守信王。其余的人都躲在那扇红漆大门的里面,透过门缝偶尔看看外面的世界。
出了这道门,就是生,但生和死似乎永远都近在咫尺,而遥不可攀。
就这样,雨一直下,并且会一直下。
阴冷和潮湿浸润着整座城市。
一支羽箭再次飞入了信王府,狠狠地插在了大殿外的廊柱上。
这种类似劝降的东西已经有些日子不似这般飞进来了。因为他不管用了。
即便逃,也力气全无。
路都走不动了,还怎么逃。
二十八取下那支箭矢,展开字条去看,不似平常,卷吧卷吧就给扔了,然后还要再骂上几句。
但这次,他看了很久。
字条上说的很清楚,他们已经抓住了自己的父母和兄妹,自己没成亲这件事在此时甚至让他有些慰藉。
父母兄妹被东厂的人照顾的很好,这些鬼话他自然不会相信,他知道把这张字条扔了,自己亲人的命也就意味着没了。
一边是主子,一边是家人。
他没想到自己的家远在甘肃的穷山沟里,他们也能被抓。字条上有自己父亲的字迹,这字多少年了,他还能认得。
没问题,他们确实是被抓了。正关押在东厂。
现在怎么办。背叛自己的主人,拯救亲人的性命。还是
他感受到了这种五内俱焚的痛苦,跪在殿前,久久不能平静。
信王没有力气去问他话。但大概能猜出那张泛黄的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久久,他终于来到殿外,说道,你走吧,我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
二十八没有说话,看一眼外面望楼上的士兵,那些士兵似乎正在冲着自己发出恶狠狠的嘲笑。
他把那张字条依旧卷了回去,放在箭矢上,一声利箭划破长空,嗖地一声,射中了望楼上的士兵。
这是一种决绝。
二十八来到前院,身前亮出一抹鲜血,拔刀自刎了。
信王有些失望,最近拔刀自刎的人太多,逃兵也太多。
但对于二十八自杀这件事,他还是能够理解的。
让他做一个逃兵他当然做不到,而让他失去亲人,这么痛苦地活着,他也做不到。
自刎,只是他唯一的出路。
他是死了,但自己的出路在哪里。
没有人能够告诉他。
自己能扛下去,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扛下去。
或许再过两天,姚丁川也会自刎。
其他的士兵也会自刎。自己一个人在这个金丝笼里活着,就剩下自己一个人。
命运这个东西信王这个年纪还看不太透彻。他需要有高人指点,高人在哪,他也看不透。
张峰回到家在养伤,他的双眼这几日也有些看不透,全是雾蒙蒙的一片,伤势很重,但好在七音和小妹的悉心照料。
活过来就是一件幸事,他活过来,但那名士兵没有,他没能挺过来。
张峰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如何救出信王。
这件事他不做,自此,大明朝也会像是他的眼睛一样,从此雾蒙蒙,看不清东西。
他知道救人需要勇气,但他缺的却是银子。
他想了很多方法,甚至想到了用弹弓的装置,将玉米棒子投射进去。
只要食物和水能进去,至少饿不死。
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更何况要找到这种装置并非易事。现在信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连密道也被掘地三尺挖出。四周方圆二里都被戒严。这个方法很快就被放弃。
张峰想到的第二个方法,就是买通东厂的人,救出信王。
因为东厂的人爱财如命,一旦有巨额金钱,这一条不是不可能。
当然,钱从哪来,这是个大问题。卖了祖宅?
这个想法他在想,七音和小妹也在想,祖宅还是不卖的好,卖了祖宅,不一定能救出信王,但祖宅被卖了,败家子这个罪名恐怕会承担一辈子。
张峰不愿做什么败家子,当然他更不愿意背负上毁了信王殿下的千古骂名。
虽然这位信王殿下在大明历史上是位亡国之君。但他的勤勉古往今来又有几位帝王可比。
朕非亡国之君,却当亡国之运。
这样的事由于张峰的出现到底还会不会发生,张峰自己心里也没底。他不是没底,而是没那么自信。
自信源于坚持,他要救信王出来,拼尽全力,舍生忘死也要做到,这就是一种坚持。
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只要有我张峰在,信王就绝不能死。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力。
伤口还很疼,不仅疼,更多的是心灵上的创伤。
失败是会让一个人疼的。张峰挖掘的密道被毁,他也很心疼。
而现在叫他卖掉祖宅,开展第二次营救计划他更是会疼。
没办法,谁让自己身处风口浪尖,注定会成为那个扭转乾坤的人呢。
张峰喝下口茶水,心里想着的却是正在口渴的信王。
他不出来,老魏当道。日后,谁都没好日子过,最关键的还是老百姓,苦日子过得久了,人就会变得没什么规矩了,人一旦变得没什么规矩的话,一般都是会寻求最简单的捷径走向富足的。
苦久了,饿久了,一个人,一个家,一个村镇倒没什么。但大明朝的老百姓都如此度日,只怕会是排山倒海的大事件不会太远。
张峰下了床,无法正常活动,现在他能指望的就是靳深。
没别人,他还是比较靠谱张峰如是说,然后,拿出家里仅剩的三十两银子放在桌上,喊道,进来吧
靳深进到屋内,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险些不认得。
哥哥,你,怎么伤成这样?
靳深一感叹,张峰就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茶水也无,直接拉住靳深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知道你日夜在衙里当差,不知这些日子有什么动静?
哎
靳深说道,那老贼今日欺负我锦衣卫更甚,甚至猖狂,现在田尔耕见到他不仅要下跪奏事,而且,就连
怎么?
靳深看一眼屋内,无人,接着说道,我听说,守卫皇城的金吾卫就要被老魏给换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