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府,正被一股凝重紧紧笼罩着,夏日炎炎,却如铺天盖地的霜雪,突如其来,气温骤降,暗暗中,令人踹踹不安。
“爹爹,”这样的气氛之下,永远都是由莫东霓来打破,“那是晚舟姐姐罢。”楚湘玉和莫东霓紧紧地盯着莫长闻,期待着那肯定的回答。
“是,”莫长闻重重叹息,又是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庆幸,晚舟还存于人世,安道的血脉并没有断。
“可晚舟怎与沈相一起,似乎与郡王也甚是熟悉?”楚湘玉是将前院的那一幕记在心里,那郡王如狼似虎的眼神,还有安贵妃的探究。郡主的痴恨,每一个都令楚湘玉心惊胆颤,那是一个吃人的深潭,楚湘玉怕会淹没了晚舟。
“这我也未曾知晓,若不是今日,我还不知道前几日盛传的沈相府里的客卿,便是晚舟。”莫长闻一头雾水,无从想起,无从查起,几十年来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无力感。
“既是如此,前去相府问晚舟姐姐,便可一清二楚。”
“不可。”莫西风一把抓住便要冲出门去的莫东霓,一张脸与莫长闻如出一辙的凝重。
“为何?”莫东霓很是不解,“我们坐在府中,又想不出个所以然,答案就在眼前,只需去相府问晚舟姐姐,前因后果便可明了,义父的死或许也能知晓了。”莫东霓甩开莫西风的手,即使心中愤怒,也知要压低声音道。
“那你可想明白晚舟为何不直接来找我们,今日诗会他定也知我们会去,为何又故作了一身公子打扮,即使面对面,甚至视线相对,依然假装不认识。”莫西风一句句分析着,心如刀割,相见却不能相认,自己从未想过与徐许晚舟许久未见后竟是这般的相遇。
隐隐中,莫东霓似乎体会到其中的要害,明白许晚舟次此作何意,软跌在椅上,一双晶亮的眸子盈满了泪水,如西湖里的一汪春水,荡荡漾漾。
“晚舟姐姐这是不想连累我们。”莫东霓轻喃着,“可我们不能看着晚舟姐姐不管啊,爹爹。”莫东霓终于还是哭出了声。
莫西风立在莫东霓身旁轻抚着,也是在抚慰着自己。
“不会的,我们不会看着晚舟不管的,定是还有其他方法,在未完全了解情况之前,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莫害了晚舟,也害了我们自己。”莫西风道着,那一刹,楚相玉和莫长闻觉着自己的儿子成大了,学会了冷静与统筹。
黑夜再一次降临,满天的繁星绽放着如月一般的皎洁清辉,将墨黑的夜空映得灰白,轻纱一般的薄云悠悠飘着,似乎在想着要为哪颗星披上云纱,可惜轻纱薄情。许晚舟坐在院里看了好几盏茶,也未见它为谁停留过多一刻。
一眨眼间,大半个盛夏便已远去,夏未初秋的时段温差也开始变得有些明显,白日如炎炎烈日,入夜了竟有几分初秋的微微凉意。
许晚舟向来畏寒,现在也不是随意让自己着凉的日子,起身回里间取披风,等出来之时,院中多了一人,那样的风华耀眼,除了沈星河,还能有谁。
自上一次饮酒,这两张藤椅便没有动过,倒是白日里许晚舟还会多支一张阳伞,在苑里种花浇水,累了便可以坐在阳伞下盛凉。因着那一把阳伞,还被沈星河笑自己是欠债欠得最心安理得之人。
现已深夜,阳伞也早被李嬷嬷收了起来,许晚舟缓步走到另一边藤椅坐下,将披风放在了膝盖上,为沈星河斟茶。沈星河瞥了眼许晚舟膝盖上素灰的披风,苑中清风轻扬,却是清新舒逸。
“你冷?”沈星河声音悠扬,如月下的萧音,好听。
许晚舟轻“恩”了声,手上斟茶动作未停,
“可能是小时摔的那一跤落下了病根,畏寒。“”许晚舟淡淡道着。沈星河接过许晚舟递过来的茶盏,呷了口,舒展了紧皱的眉头,还未入秋便觉寒意,竟还说得如此平淡轻巧,看着也不是作践自己身体的人。可偏偏就如此不在意。
苑中的蟋蟀又鸣了一声,荡开了浓浓的夜色,沈星河似乎想起了什么的,
“你似乎不喜宋疏歆?”沈星河一双星目望着许晚舟,好整以暇,却见许晚舟轻挑眉,唇边带着一弯轻笑,
“相爷似乎甚喜宋疏歆?”
“何以见得?”沈星河来了兴趣,小鱼要上钩了。
“今日珺王府里,相爷与郡主视线甚是纠缠。”许晚舟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只是手上的茶壶放得比往日要重了些。沈星河唇边更是勾起了夺目的笑意,
“舟儿吃味了?”许晚舟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许安道和江碧云声声亲切地唤着自己,浓重的,压抑已久的思念,如涌来的巨浪,滔天而至。许晚舟变了脸色,沉声道,
“相爷还是唤我为晚舟罢。”沈星河将许晚舟的异色尽收眼底,悠悠而道,
“人人皆唤你为晚舟,本相不愿。”许晚舟有些无奈,只觉沈星河如赌气的孩童,劝不得,说不通,既然如此,唯有作罢,由她而去。
沈星河见许晚舟神情寡淡,自顾自地道着,
“宋疏歆父亲为兵部尚书,珺王也更是掌握容国半个兵权,兵有了,舟儿觉得还差些什么?”沈星河突然问,许晚舟手一顿,思忖半会,
“银子!”悠悠声音而起,沈星河粲然一笑。
“对。”许晚舟被沈星河吓了一跳,
“而本相既没兵又没钱,权也是圣上给的,所以啊,郡主的良贤绝不是本相。”沈星河盯着许晚舟,想从那张寡淡如水的脸上看到什么。
只见许晚舟头一偏,轻蹙眉,
”相爷不是郡主的良贤,便能阻挡相爷欢喜郡主?这情爱之事,可不是控制得住的。”许晚舟一句冷淡,直逼得沈星河老血堵在胸口,吐也不是,吞也不是。神之灼灼的,盯着许晚舟半晌,
“本相不喜郡主。”月色下,许晚舟粲然一笑,
“那是相爷的事,不必与晚舟解释。”沈星河望着许晚舟眼中那璀璨的容颜突然回过神来,本想挑逗一番小鱼,没想法被这丫头给挑逗了。
“伶牙俐齿的,斟茶!”,沈星河故作愠怒。将了沈星河一军,许晚舟心情大好,斟茶的动作也甚是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