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晚舟浇完最后一瓢清水,缓步而来,仙气飘飘,犹如隐居山林,不沾人间的修仙之人,
“相爷。”许晚舟轻唤,立在沈星河面前,挡去了几缕日光,留下几片阴影,
“为何不去本相苑中?”沈星河微仰着头,望着许晚舟不,设防的双眼告诉许晚舟,本相又要皮了。
“相爷昨日说今日休沐,不上朝,故晚舟便未过去,相爷为一国之相,有着通天的本事,难道却连穿常服之事,都要人帮?”许晚舟边说边放置好手中的农具。
沈星河目光追着许晚舟而去,心想,今日其头脑倒是清醒了不少,会挖苦自己了。
“沏茶去。”沈星河将手中盒子往桌上一放,许晚舟连望都未望一眼,直接二字,
“不可。”
“为何?这是红茶。”沈星河记得许晚舟昨日交代自己以后应喝红茶,
“空腹,不宜喝茶,伤胃。”许晚舟说着便往灶间走去,清冷的声音倒与这凉凉的晨日有些相配。
沈星河思忖着,如何让许晚舟动手沏茶时,许晚舟便从灶间走了出来,手里捧着一砂锅,热腾腾的烟气袅袅而起。
从昨日傍晚到现在,沈星河只喝了一碗稀粥,看到这一幕,眼睛一下亮了,许晚舟觉得沈星河此刻便如嗷嗷待哺的小兽,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期盼。
“还是粥。”三字如一盆冷水,将沈星河的热情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许晚舟盈着笑,将沈星河举高拿下的感觉实在太美妙,太快意人心了。
沈星河全身力量撤去,如赖皮的膏药粘在藤椅上,眼瞧着前方,语重心长,
“本相让你住如此好的苑子,还给你月银,大把大把的银子借于你,也不计较你那一碗差点要了本相一条命的醋,本相待你还不够好?”
“相爷待晚舟还不错。”许晚舟淡淡道,拿着勺子往瓷碗里勺着粥,
“只是不错?让你沏茶不沏茶,现在又整日煮些淡而无味的粥水于本相,看来本相是要发一下威风了,否则如何管制你们这些胆大妄为之人。”
“相爷,喝骨头瘦肉粥。”
“不喝!”沈星河正气头上,赌气如街边喊着哭着要吃糖葫芦的孩童,许晚舟轻叹,放下手中的瓷碗,
“一早让杨叔买了些骨头和瘦肉,赶着在相爷过来前熬好的,若是相爷不吃,也绝不能做浪费折寿之事,晚舟便端去于青阳喝了。”
“等等。”沈星河唤住了要起身的许晚舟,瞥了眼锅中的粥,浓浓的肉香添着米粥香交织而来,瞬间勾起了饿意。
“给本相盛一碗。”许晚舟端起早已盛好的那碗递到了沈星河面前,沈星河也不是扭捏爱面子之人,端起来便吃,虽然饿,但吃得也甚是雅洁得体,果然是大家之子。
米粥软糯却又不失口感,肉片入口,嫩滑香甜,连那粥水都能稠至乳白,入口便是浓浓的肉骨香。
很快,一碗见底,许晚舟拿起沈星河的碗添着粥。
沈星河又唤李嬷嬷拿来个瓷碗,自顾自地往碗里添粥。迷之操作,让许晚舟一头雾水。
“你也吃。”沈星河添好了粥,放在了许晚舟手旁,瓷碗扣着石桌,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许晚舟微微回过神来,勾着浅笑,
“谢相爷。”立在苑中的李嬷嬷看着,脸上的皱纹似乎也笑活了一般,决定拉着青阳,又远离些清心苑。
一炷香后,许晚舟便随着沈星河来到了普天寺脚下,抬头,石阶弯弯绕绕,如看不到尽头的天梯。想到待会要攀爬着层层石阶,许晚舟清冷的容颜似乎裂开了一道细痕,嘴角轻抽。
“相爷确定我们没走错路?”
“如何?”沈星河侧脸看着许晚舟,眼眸里盛着笑,
“普天寺乃京都第一大寺。受京都众多贵人参拜祭香,如此多的香火钱,就用来修了这么一段石阶?还是在密林之中?”许晚舟至今都认为定有第二条道。
沈星河勾唇轻笑,又岂能不知许晚舟是在抗拒爬石阶,抬步,衣摆轻摇,人已向前走去。
“上香求的便是诚心,不爬些云阶,如何让佛祖看到诚意。本相来普天寺向来都是走这石阶,今日也不会例外。”沈星河顿住了步伐,声音朗朗,在密林中回荡。
“你就是平日缺少锻炼,跟上!只能离本相一阶之远。”
“那烦请相爷放慢些。”许晚舟离着沈星河远远的一段距离,慢悠悠的往上走,身后跟着古荷,还有极少见到的程海,以及数个叫不出名的沈星河的属下。每人都佩着剑,一身黑衣劲装,神色凝重。
许晚舟回头,思忖着,也顾不得疲惫,加快了步伐赶到沈星河身后。如此整个队伍都缩短了距离。
前有属下,后有古荷等人,沈星河和许晚舟便成了队伍的中心,心底总算踏实了几分。这普天寺也不知咋想的,偏在这林中建一条石阶,虽然密林幽静,树木丛生,笔直地冲天而上,时而传来几声悠长的鸣叫。
但即使风景再优美,也敌不过双腿发酸,一声声悠长的鸟鸣落在许晚舟耳中,也成了凄凄惨惨戚戚,叫得人心发慌。
许晚舟不禁想起了池西岸的那个茂密的竹林,顿时寒毛耸立,眼前这个林子若要藏上几个杀手,那可是完全不成问题。
恍惚间,许晚舟向沈星河靠得越近。沈星河只觉衣袖被人轻扯,一双凤眼撇去,许晚舟的一只爪子正拽着自己的衣袖,圆溜溜的眼睛四处飘着,如惊弓之鸟,疑心重重,就连树上飘下的落叶估计也能将其吓其一跳。
沈星河转过头,脸上盈着笑,眼里满是许晚舟紧攥着自己一角衣袖,寻求踏实感的模样。
古荷紧跟在沈星河和许晚舟身后,抿着唇,神色凛然。余光时而落在身旁程海身上,程海面色平静,如无风的湖面。
通向普天寺的云阶真是太折磨人了,走了大概半炷香,竟还未走到一半,许晚舟双腿从发酸到发软,现下,双腿依然不是自己的了,还会动,全靠沈星河那一角衣袖拖着。
抬头看沈星河,连粗气都未喘半口,还是一副清风明月的好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