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日,他们兄妹三人被顾衍宗早早的接进宫了,当再次踏进这座巍峨的宫城,它和李沅记忆里的样子开始慢慢重合,就是这座宫城吞噬了德妃的生命,现在为了阿靖,他们又得重新踏进来,李沅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有没有错,但如果不站在高处,连射来的利剑都不知来自何方,以后的事情就等来了再说吧。
李靖进了宫之后,一直都很安静,紧紧的跟在李沅的身后,既没有左顾右盼表现出对新环境的好奇,也没有对这些庞大的建筑群由任何的畏惧,就是安静着沉默着。李沅下意识的觉得李靖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她心里有些不安“阿靖,你有什么就跟二姐说,不要闷在心里。”
李靖半响才开口“二姐,我不想和你还有大哥分开,我怕你们以后就忘了我,不要我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里生活,我们可以回去吗?”
“阿靖,二姐和大哥怎么会不要阿靖呢,阿靖不会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阿靖永远都是我和哥哥的弟弟。而且阿靖以后会有爹爹,会有其他的哥哥姐姐,他们也会对阿靖好的,以后会有更多的人爱阿靖的。”李沅不敢保证阿靖的那些亲生的哥哥姐姐们会对他怎么样,但至少没有人敢在明面上伤害他。
“二姐,是因为那次刺杀吗?”李靖的成长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在进宫前,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十岁小朋友,读书习武,哭哭闹闹,在李沅和李卫的宠爱下,也没有长歪;进入这个宫墙的瞬间,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哥和二姐要把他送到这个像是笼子的地方,也许二姐和大哥觉得这里才足够的安全,是因为自己还太小,没有能力自保。他连升起讨厌的情绪都没有理由,他也想任性的回去,回闵州,或许去别的地方,可是他不能,这些刺杀是冲着他来的,只要他在二姐和大哥的身边,他们也会不停的面临这些危险。
李沅不知道李靖的小脑袋里已经想了这么多,甚至已经猜到了他们把他送回宫的真实原因,“阿靖,别想太多,刺杀跟你没关系,那只是大哥在外面惹的一点麻烦,吓着你了。我们也舍不得你回来,但是你的亲人认出了你,他们本就是你的亲人,想要认回你是应该的。所以我和大哥就决定以后长居京城陪着你,我们也会想办法让你的宗哥哥带你出来见我们,或者想办法进宫来见你的。”
“二姐,我们拉钩,你一定要常来看我!”李靖仰起脸,目光坚定,从这一刻起,他要让自己快快长大,长成可以成为二姐和大哥依靠的人。
“好,拉钩!”
傍晚时分,宫里的宫灯鳞次点燃,远远望去恍若天上的街市。今天的天公也很是作美,皓月千里同辉,皎洁的月光让整个宫城多了一层柔美,平添了几分温情。
宫宴在紫阳殿,所有有封号的后妃和皇子公主都需要参与,太后已经在五年前殡天,皇后就是目前宫里最有权势的女人。平心而论,皇帝的后妃不算很多,算上昭仪婕妤也不足十人,皇室子息也不算深厚,大皇子身体不太好,平时深入简出,不大出现于人前,今日宫宴上也是难得现身;二皇子就是太子顾衍宗,老三顾衍熙,在这个年代前三个皇子都存活下来,也甚是不容易啊,长公主其实排行第四,和顾衍熙一母同胞。在有了好几个儿子之后才得来的女儿,少不得多娇宠些,除了爹妈宠,还有几个哥哥宠,四公主得脾气也被养得略有些骄纵。至于后面那些还有四个小豆丁,两个小公主,两个小皇子,不过五六岁,隔了年岁,和大的几位皇子公主玩不到一块去。
原本这里是没有李卫三人的位置的,顾衍宗以太子的客人的名义将他们三人安置到末桌,这里距离上首较远,李沅并没有感受到来自帝后的威压,在一片赞词中,每个人都言笑彦彦,仿佛这真的是普通的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直到顾衍宗起身走到殿堂中央,朗声说到:“父皇,今日中秋团圆之夜,儿臣还有一件喜事禀报。”
皇帝比李沅认知中的中年男子看上去更有威仪,或许是久居高位的原因,喜怒不显,看上去竟然有些面目模糊。“是何喜事?”
“禀父皇,儿臣此去闵州,机缘巧合,寻回了流落在外的五皇弟,今日特地带他进宫,与父皇团聚。”顾衍宗说完,就抬头观察皇帝的面色,皇帝面上仍旧看不出息怒,或许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幕。
“太子请慎言,皇室血脉,怎会轻易流落民间。”反而坐在左侧上首的宁王先开口了。
“皇叔放心,自是有凭证的。”说完就把李靖从末桌牵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一看阿靖的相貌几乎就相信了他是自己的儿子,按照年岁,应是德妃的孩子,眉目间依稀有一点德妃的影子,德妃当年,罢了,往事不提也罢,这孩子总归是自己的血脉,只是要认他,难道还要重提当年德妃之事。他看向太子,太子似乎知道他的疑问,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玉佩,这玉佩确实乃当年他赐给德妃之物,未等他开口,太子招来宫人送上一本书册,仔细看竟是起居注,“承平五年,父皇当时出宫巡游,曾幸一名宫人,当时御医未能察觉宫人有孕,后因一些意外,这名宫人流落民间。”
皇帝颇有些差异,太子是没有权力篡改起居注的,当年他确实有临幸一名宫人,不过那名宫人后来被皇后以御前失仪处置了,这是想要移花接木,把德妃的孩子按在这名没有名分的宫人身上,即能认回皇子,也不必重翻德妃当年的事情,皇帝自然也乐得顺水推舟。皇后和太子本是母子,就算有天大的分歧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反对,既然皇帝都认了,她也不必在这个时候出来做坏人,皇后清楚,辰妃更是清楚,后面其他没那么受宠的妃子就算没看出来皇帝的心思,也不会来做这个出头鸟去开罪皇后和太子。
“恭喜父皇寻回五皇弟。”顾衍熙一早就知道阿靖的身份,当初在闵州失手,也想过后面再找机会,一来是李卫和李沅后来防范更严密,无从下手,另外因着阿靖把李卫和李沅引来了京城让他觉得游戏会更有趣,何乐而不为呢。
其他嫔妃和皇子见顾衍熙带头,也顺势恭贺皇帝与五皇子团聚,皇帝本人看着阿靖,也许是年岁上来了吧,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歉疚,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慈爱些,向阿靖招招手:“孩子你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阿靖站着没动,他抬头直直的看着皇帝,“你真的是我爹吗?”
“朕真的是你的父亲,你过来让我看看。”皇帝看着眼前的孩子,眼睛,和嘴巴像他,眉毛也像。
“你是我爹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这些年都是我和大哥和二姐相依为命,为什么别人都有爹在身边,我没有呢?”李靖没有大哭大闹,就轻轻的问着,眼泪顺着脸颊,沾湿了衣襟。
皇帝忙上前牵起阿靖的手,他可能太久没有哄过哭泣的孩子了,颇有点不知所措:“孩子别哭,是父皇不好,父皇以后多陪陪你,好不好”。一边用自己的龙袍给阿靖擦眼泪。
“那拉钩。”看着阿靖孩子气的伸出的小手指,这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帝王也伸出了自己手指弯了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以后我就是有爹的孩子啦。”
皇帝心中歉疚不已,过去并不知晓这个孩子的存在,现在既然回到他的身边,他想好好的补偿他,便把阿靖放到他的身旁坐下,皇帝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想让阿靖待在他身边好问话,但殿中诸人却心思各异,一时间紫阳殿安静不已。
皇帝似乎意识到不妥,便叫来内侍,在他身旁按了一个小几,让阿靖坐在小几旁。皇帝有心想要补偿,自然也没有忘了李卫和李沅,不管前事如何,这两人也算抚育皇子有功,打算赏赐点金银即可。
皇帝把两人召上前来,“二位这些年抚育五皇子有功,朕赐你们黄金千两,以慰辛劳。”
“陛下,恕草民僭越,阿靖自幼乖巧懂事,这些年本就如草民亲弟,照顾自家弟弟理所应当,草民不敢邀功。”李卫沉声应答。
“你们有这份心很好,但朕却也不能亏待了你们。除了金银,你们可还有其他心愿?”皇帝陛下认回了儿子,心情不错,没有因为李卫的婉拒而有什么恼怒,反而以为他们别有所求。不得不说,皇帝果然是皇帝,李卫还真的有别的想法。
“陛下,草民有一礼物献上,恭贺陛下与阿靖团聚。”李卫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小册子呈上,“陛下,此乃舍妹着人编撰的《农技手册》,册中汇集了粮食,蔬果种植和加工的基础技术,还有改良农具的制作细节图册。经在闵州验证,按照手册所述选育良种,合理耕种,稻谷亩产可提高三成,小麦产量可提高至少两成,因不同地域水土有所不同,因地适当调整,也当有较大幅度的增产,还请陛下查阅。”李卫恭敬的站在殿中,这场虽说是家宴,但皇帝为了以示宽仁,还将丞相和大将军也招了来。
“你所言当真?”丞相听闻可以增产三成,一激动就立马站了起来。
“草民所言当真,稻谷和小麦均在闵州按照手册耕种得以验证,思园众人及附近的村民皆可以作证,陛下可以手册指导另择土地验证,其他粮食果蔬种植之法也与经验丰富的农人多次确认汇编而成。册中也记录了舍妹与闵州工匠改良的农具,比如打谷机,一个壮劳力一天至少就可以脱粒五亩的稻谷;风车也做了改良,哪怕是力气小的妇人也可以使用,只需转动手柄,就可以轻易分离杂叶和粮食;舂米的器具制作略复杂一些,但操作简单,出来的米粒完整光洁,速度也快,效率极高;这些器具在闵州已经开始使用。”效率这个词还是阿沅说的。
起初皇帝以为李卫别有所求时,还有些轻视,但现在看着手上的《农技手册》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这是天佑大庆啊,天佑他啊,不仅失而复得一个儿子,还带来了一个可以活万民的宝册。不仅李卫和李沅要赏,还要给太子记上一功。
皇帝把手册传阅给丞相,丞相捧着手册发现,手册文字清晰简洁易懂,图画结构清晰,细节明确,图文结合,哪怕毫无农事经验的人也能立马看懂,作为当朝丞相,立即就明白了这本书册的价值,不住的颔首捻胡须。少顷,丞相上前郑重向皇帝行礼,”陛下,李氏兄妹献此书册,有功于百姓,有功于庆国,还请陛下颁旨嘉奖。”
“丞相所言有理,朕也正有此意。朕就册封李卫为嘉远侯,食邑千户,李沅为清河郡主,同食邑千户,念你们二人与五皇子情感深厚,特许你二人每月入宫两次觐见探望。”皇帝的话像一个炸弹,让在场的诸位都略有些发懵,丞相虽为李卫二人求嘉奖,却也没想到直接就封侯,朝中现在的爵位多为开国功勋世袭,再有就是当初有从龙之功的大将军得封镇国侯,如此一来,大将军那边,丞相忍不住往大将军那边看了一眼,大将军面上丝毫没有不豫之色,甚至眼中对李卫和李沅颇有欣赏之意。转瞬,丞相就明白了皇帝的用意,五皇子没有母族,那么可以依靠的除了皇帝便只有李氏兄妹,《农技手册》本也是奇功,借机抬二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古时有千金买骨,今日何止是买骨,这也是真正的千里马啊;皇帝也是在借此昭显他的仁慈,对百姓的看重,每一个皇帝不管自愿还是不自愿都希望能在史册上留下好名声的。
李卫和李沅也没想到《农技手册》换来的嘉奖比他们预期高太多,他们原本是打算以此来换取入宫探视阿靖的权力,仅此而已。但是皇帝金口已开,他们也乐得欣然接受谢恩。
皇帝说完正事,欣赏了一会歌舞就携皇后和和辰妃回宫了,特意将阿靖也一并带走了,其余妃嫔见皇帝离开也带着幼子幼女回了,丞相和大将军一贯不喜参合到这些皇室贵胄里面,也向太子告退回府了。年长一些的王爷王妃也乐得让小辈们联络联络感情,也自觉的把空间留出来,紫阳殿上就剩下年轻人们了,阿靖被皇帝带走,李沅也不想多待,正想向顾衍宗告退,就见顾衍熙径直向她走来,不得不说这皇族基因真的挺好的,不说顾衍宗长得不差,这老三就是神仙之姿了,当然前提是当初刺杀阿靖那事不是他干的,现在李沅看他也只觉得美则美矣,冷血无情,避之不及。
顾衍熙看李沅的神色,只觉得有趣,他明显看到李沅第一眼见到他眼中的惊艳,随即变成的漠然。“恭喜嘉远侯和清河郡主,久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实相符。”
李卫也不想和顾衍熙纠缠,除了闵州旧怨,他直觉不喜这人,“三皇子谬赞了。天色已晚,在下就和舍妹先行告退了。”
“听闻五弟在闵州之时曾遭遇刺杀,不知嘉远侯可有查出凶手?”顾衍熙恍若未闻,嘴角轻启,一开口就撕开风平浪静的表象。
“刺客都自尽了。”
“一点线索都没有?”
“三皇子殿下,查案自是有府衙官差来办,如今看来,事涉皇子,说不定已经移交到大理寺了,三皇子想要了解更多,去大理寺可能会更有用,案子追查期间,连我们都不清楚其中细节。”李沅不耐烦再和顾衍熙浪费时间,“三皇子,今日也累了一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顾衍熙反应,就拉着李卫走了,她这个长在闵州的半路郡主,不通礼仪也不是什么大事。李沅整晚尽量不开口说话,就是不想自己一开口就哽到皇帝。怕自己会忍不住开口质问,也怕自己会忍不住想要带阿靖回家。现在管他哪位,靠边。
顾衍宗难得见到自己这个三弟这么尴尬,不过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算什么,都假装无事发生,闲聊几句就各自回归各自的阵营,大家很识时务的,就算看到皇子被甩了脸色,也只会当自己眼瞎。能无视当朝受宠皇子的人,要不是有恃无恐,那就是鲁莽没脑子,今天这两兄妹可不像没脑子。
兄妹俩在内侍的带领下走出这重重的宫闱,直到上了马车,李沅提起来的精神就卸下来了,她轻轻的伏在李卫的肩上:“哥哥,你说我们把阿靖送回来,他母亲会不会生我们的气?”
“不会的,她知道我们是为了阿靖的安全就和当年离开一样。”李卫低沉的声音很好的安抚了李沅,让她想到小时候,她也不会带阿靖,常常手忙脚乱,那个时候李卫就在旁边,什么也不说,安安静静的把一切弄妥当,从那时起,李卫在他心里就是可靠的保证,哪怕是在他最不擅长的领域,只要他说是,李沅也就坚定的相信是,从不怀疑,就如同李卫也从不怀疑为何阿沅的脑子里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有时李沅自己也没有信心的时候,他也能坚定的站在她身旁,把不确定变成确定。
李沅从不怀疑自己是幸运的,“哥哥,有你真好,以后我有了嫂子,她肯定也会很幸福的。”李卫没回答,心中却苦闷:没有嫂子,阿沅。累了一天的李沅在马车里就沉沉的睡去,还是李卫把李沅抱回的房间,月光下的睡颜,毫无防备,李卫想到前几天丁思存的那一个吻,鬼使神差的也轻轻在李沅的额头印下了一吻,嘴唇接触到李沅额头的那一瞬间,李卫觉得自己的体内的温度有些高的不正常,落荒而逃。
受封不仅仅是皇帝的口谕,还有后续一些列的程序,正式的圣旨下达后,礼部会着人送来响应品级朝服和文牒印鉴,户部需要确认食邑的划分和准备当地的户籍信息,内宫还有代表皇帝和皇后的封赏,前前后后差不多一个月才落幕。期间阿沅进宫探望了阿靖两次,可能是因为皇帝对德妃的愧疚,也可能是因为阿靖确实很懂事可爱,阿靖被皇帝带在了自己身边,除了皇子们必须的学习,闲暇,皇帝有时也会亲自教阿靖骑射。看起来父子俩的关系也在慢慢变融洽亲厚。阿靖和那几个小豆丁的公主皇子也玩的不错,这应该得益于他以前在学堂和小朋友们的相处,一个会带着弟弟妹妹一起玩的哥哥自然会受欢迎的。
这段时间一忙,李沅还没太意识到丁思存已经去书院上学一个多月了,欠着的约会还没兑现呢。但之前几次休沐,也没见丁思存过来找她,莫非这小公子这么快就爱上读书,无心恋爱啦,李沅想着竟然还有点小小黑线。这次休沐,她特意的空出时间,还难得的装扮了一下自己,一大早就在院子里等丁思存,半天也不见有人来,李沅本想算了,既然丁思存不来,她也就不去招惹他,让他好好念书,既然已经打扮了,就自己出去逛逛。
还没走出院门口,就听见阿松的声音“少爷,别转了,要不就赶紧进去吧,万一郡主在等你呢?要不我去找夏月问问。”
“别去,万一阿沅在忙呢?”丁思存的眼睛不住的往院子那边看,说话却又强迫自己不要去打扰。“她,她现在是郡主了,我还是回去念书吧。”随即就想往回走。
“站住,丁思存。”李沅看到丁思存在那里犹豫,甚至想要往回走,无名的火气就冒起来了。“夏月你带阿松去准备一下待会我们出门的事情。丁思存,我现在在这里,你要过来吗?”
丁思存看到李沅,脚步不由自主的就往她那边走,可是又想到他们之间差距,原本就很大,现在就更大了,以阿沅现在的身份,王公贵族,甚至皇子才堪匹配,自己这样一无所有的人,凭什么呢,之前还可以凭着年轻气盛的一腔勇气,现在连勇气已经所剩无几。“郡主,你今天要出门吗?”
“丁思存,你叫我什么呢?”李沅突然觉得有点肝疼。
丁思存再怎么迟钝也知道阿沅生气了:“阿沅,你要出门吗?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回去念书了。”
李沅大步过去,拉着丁思存就进了院子,把他按在一棵桂花树旁站定,细碎的桂花纷纷扬扬落在脚边,“丁思存,你是打算以后都躲着我了吗?”
丁思存发现自己现在越来越容易脸红,明明自己以前也号称是纨绔子弟,怎么现在阿沅一碰他,他就毫无招架能力呢。“阿沅,我没有躲着你,只是你最近都在忙,我也在念书,没碰上而已。”
“丁思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实话”李沅看他明摆着口不对心,语气也沉了下来。
“阿沅,你现在已经是郡主了,我再努力也配不上你,又不想离开你,可是我又害怕你看见我就越来越不喜欢我,会让我离开,所以....”丁思存艰难的说着,神情落寞,似乎李沅马上就会不要他了。
“所以,你就躲着我,嗯~”李沅快被气笑了,这个丁思存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丁思存本身比李沅高了一个头,但莫名的李沅看上去气势更足,丁思存垂着头闷闷的没作声,看上去可怜兮兮,像是即将被遗弃的小狗。
“丁思存,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之前泉州的别院突然就跑来说要娶我,后来又跟着来京城,当初你是因为我的身份喜欢我的吗?”
“不,不是的,阿沅,我喜欢你跟你的身份没有关系的,就是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了。”丁思存小声的分辨着。
“丁思存,你也说了,你喜欢我跟身份无关,所以我是不是什么郡主有什么关系,有了这个身份难道我就变成其他人了吗?”
“阿沅还是阿沅,可现在的阿沅想要什么样的男子都可以的,是我太糟糕了。”
“我以前想要什么样的男子也是可以的啊!”李沅非常无辜的抛出一句。
“是我太不自量力了,阿沅,我只要能远远的看着你就好的。”丁思存的卑微刺痛了李沅,她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丁思存,这个话我只说一遍,你听好,一开始我确实不喜欢你,也查过你,一个纨绔子弟,既无事业,也没有才情,除了脸没有什么可取之处,有过混账的青春,可我从未听到你有什么为非作歹的经历,至多不过是不好好念书,与狐朋狗友花天酒地,甚至连去青楼也只不过是听听曲,喝喝酒,这于我而言并非什么不可接受的事,以至于后来慢慢相处,我发现你其实心性单纯,性格可爱,从你说你要好好念书并且真的开始入学的时候,我就对你改观了,丁思存,我说过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喜欢你,如果你现在往后退的话,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了,存在你我之间的障碍从来都不是身份,而是我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感情,现在你在我心里种下了种子,正要发芽,你确定你现在就要退回原地吗?丁思存,我给你连个选择,第一现在离开,你将来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你丁思存于我就是一个路人;第二个选择就是现在牵着我的手,做我的男朋友,不管别人怎么看你,哪怕说你以色侍人,你都要牢牢的站在我身边直到你不喜欢我了,现在你选吧。”李沅后退一步,抬头直直的看着丁思存,万一他选择后退的话,她就当自己没说过。
“男朋友是情人吗?”半响丁思存才低低的问一句,“没关系,哪怕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我也很满足了。”
“丁思存,你果然还是要多读书,男朋友是光明正大的恋人,知道现在该干什么了吗?”李沅伸出右手到丁思存面前,如果这还看不懂,他可能真的就是个傻子了。
丁思存迅速的抓住李沅的手,紧得李沅都觉得手疼,但她也没说,就这样任他握着。丁思存从未如此喜欢桂花的香味,此后每闻到桂花香味都会让他想到此刻,阿沅就在他眼前,满脸温柔,笑眼弯弯,她向他伸出了手,把他拉进了她的生命里。
“丁思存,西山的树叶红了,我们去看红叶吧。”
“好。”
“你还欠我的约会,记得以后补上。“
“好。”
“丁思存,你是不是已经傻了?”
“阿沅,阿沅,阿沅,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果然是傻了,我们走吧,夏月和阿松还在外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