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向北行军的消息,传回董卓这里。
此时,董卓的主力部队才刚从上党出发不久。
在董卓看来,文丑率军向北,估计是想避开吕布的锋芒,而吕布同样向北行军,则是想要立功。
他书信回复吕布,让他凡事小心一些,不可贸然轻进。
收到义父回信,吕布看完之后,压根儿没有放在心上,笑说起来:“义父到底是上了岁数,虎牢关时还亲自提刀砍人,如今,胆子倒是愈发小了。区区一文丑,吾岂会惧?”
之后,下令加速行进。
向北又行两三日。
斥候回报,袁军几日前就在前方的二十里处扎营,看来是不准备再逃。
总算让我逮到了!
吕布心中大喜,只是眼下天色渐晚,麾下将士数日行军也多有疲乏,他便下令就此休歇一宿,明日再去找文丑厮杀。
得知吕布要在漳水下游驻营歇息,一名面容刚毅的中年汉子过来找到吕布,直言此地不可驻营扎帐。
“为何?”吕布问他。
汉子神情认真,抱拳答道:“将军,眼下时节寒冬,北方河流正值冬汛期,水量补给增加,这漳水河是上党郡内有名的大河,若是袁军在上游堵水积蓄,届时趁我军不备,开水放闸,我军必将葬身水海,全军覆没!将军不可不防啊!”
然则吕布对此压根儿没有听进心里,他还拍了拍那汉子肩膀,笑着说道:“高顺,你啊,什么都好,就是戒心太重了!”
“你瞧,这漳水河水流平缓,就算袁军在上游堵水,能有多大威力?更何况,本将军有赤菟马,爬山渡水如履平地,袁军要是敢来这一出,本将军第一个逆流而上,冲过去砍了文丑脑袋!”
吕布指着面前的漳水,说得自信满满。
除此之外,他还指点高顺,临水下寨,既可以防止敌军火攻,也能便于埋锅造饭,生活饮食。
这些基本的行军常识,高顺当然知道,但有时候也要分多种情况。
劝说不了吕布,高顺只好退而求其次,抱拳请求:“将军若是执意在此驻营,就请将军分我少数兵马,就算有个万一,也好从旁策应。”
面对高顺的恳请,吕布有些无奈,但高顺始终是自己心腹,出发点也是好的,遂应了下来:“你还真是固执,既然你喜欢折腾,那我就匀五百将士给你。”
听得吕布应允,高顺当即拱手抱拳,随后带着这五百士卒,往附近地势稍高的地方,扎营去了。
另一边,相距二十里的袁军营寨。
探听得知吕布已经在漳水下游扎营,文丑心中按捺不住欣喜,当即就要下令掘堤灌水。
之前,他一步一步的将吕布引诱至此,就是为了利用漳水冲垮吕布,然后将吕布杀死。
这也是沮授所献之计。
“将军,大可不必着急,现在时日尚早,贸然决堤,容易打草惊蛇。料想吕布这些时日行进急速,手下将士皆已疲乏,他估计是想歇息一阵,调整好状态再来与我军厮杀。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等他们熟睡之后,再给他们一个好的见面礼呢?”
沮授思路清晰,制止了文丑的猴急想法,帐内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将一对眸子,衬托得格外明亮。
文丑认真想了一下,觉得沮授说得没错,这么多天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深夜,袁军将士在文丑的带领下,悄悄出营,来到漳水的上游河畔。
是时,狂风大作,翻滚的乌云密集,本就漆黑的天空,此刻更是黑得吓人,倾盆暴雨仿佛呼之欲出。
“将军,天助我也!”
站在河堤之上,沮授的衣衫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下颌胡须飘动急剧,他看着天空中的阵阵黑云。
今夜,必有一场暴雨!
“儿郎们,听见没有,老天爷都在帮着我们啊!”
文丑冲着四周将士大声激励,脸上难掩亢奋之色,随后他将手一抬,神态决绝的猛然下令:开堤!
听令的袁军将士齐齐动手,一起凿开河坝。
河坝内积蓄回荡的河水,在坝口打开之后,仿佛愤怒的找到宣泄口一般,霎时间翻涌猛冲,宛如一头头咆哮怒吼的猛兽,奔向下游。
轰隆!
一道惊雷,蓦然炸响。
帐内就寝的吕布陡然睁开双眸,这一道雷声,竟让他罕见的有些心绪不宁。
起身出帐,外边起了大风,飞沙走石,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看来,一场大雨将至。
如果下了大雨,明日的进攻计划,就得暂时搁置。
想到这里,吕布皱了皱眉头。
与此同时,他的耳中似是听到了一些窸窣的声响,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然比天上的雷声还大。
水!
大水!
反应过来的吕布神色发怒,他朝着帐外亲兵猛然大喝:“快去通知所有人,让他们起来,都起来!”
可这一切,明显来不及了。
洪水的速度急骤,比想象中的还要迅速狂猛,一个浪头卷来,数十座帐篷霎时没了踪影。
很多从睡梦中惊醒的士卒出帐想要逃命,可两条腿的他们,根本跑不过汹涌的泛滥洪水。
吕布想去马厩牵出赤菟,然则还没等他冲至马厩,一面巨大的浪头就已经打了过来。
吕布下意识的抬头,那面巨大的水浪此刻在他眼中,宛如张牙舞爪的狰狞巨兽。
他自知难逃此劫,将一双虎目瞪得目眦尽裂,神色发狠,体内汹涌的戾气狂暴而出,不断缠绕在他身上。
随后,吕布横戟身前,竟是不退反进,脚掌踩在地面,猛地一跺,留下一道尺深的足迹,继而向前狂奔,朝着那一面即将砸落的巨大水浪,发出歇斯底里的怒吼:贼老天,来吧!
吕布的怒吼在天地之间回响,巨浪也发出了巨大的咆哮之声,像是在回应起了吕布。
紧接着,吕布挥戟从地面一跃而起,双手死死握住戟杆,嘶吼着全力劈下,似是想将巨浪一分为二,巨浪也随即猛地拍下。
哗啦啦!
天空中,暴雨骤至。
再看下方,吕布军的营帐尽数淹没在汪洋之中,四处漂浮。
地面,也只剩下河水翻涌,再无那道持戟的高大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