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洁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程璃只感觉自己的心受到了抨击。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惊讶写在了她的整张脸上。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林楚洁的背脊。

林楚洁却在此时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太过牵强，看不出甜，只剩下苦。

林楚洁摇了摇头，用动作向程璃表明自己的情绪状态还好。可这却让程璃很是心疼。

她不知道林楚洁到底用了多长的时间才让自己从阴霾之中走出来。

“模拟考那天，陈老师来找我。她说我家里出事了，没来及说些什么，我就在办公室见到了那个跟我妈妈断绝了关系的阿姨。”

林楚洁一直摸着自己的手心，努力回忆起那天的事情。

那一日，她见到了许久未见的阿姨。她曾经也听自己的妈妈提起过这位阿姨，可是，自从她妈妈执意要嫁给爸爸时，她妈妈就跟家人断绝了关系。

直到现在，也已经有很久没见过阿姨了。

“我阿姨也没说什么，就直接把我带到了医院……”

说到这里的时候，林楚洁缓了缓。

她也许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妈妈那张苍白而又冰冷的脸，凌乱的头发已经开始打结，她很瘦很瘦，就像是很久很久没好好吃过饭了一般。

在这一天以前，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面临亲人生死的一天。

程璃也不好说话，她一直看着林楚洁，伸出的手也已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林楚洁虽然没有掉眼泪，可是悲伤的气息却蔓延在了两人的身边。

林楚洁平复了情绪以后，终于跟程璃倘开心扉地说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在事情发生的前几天，她的父亲回来了，而且还给林妈妈发了信息，把林妈妈叫到了A市的一座荒废的工厂里。

两人在争执的过程中，林妈妈被推下了楼。

被人发现的时候，林爸爸已经逃走了。警察赶到时，也只能从林妈妈的手机通讯录里发现两个人。

一个是林爸爸，另一个是她的姐姐，林楚洁的阿姨。

林妈妈去世几天后，林爸爸也被捉拿归案了。

程璃听完这些话以后，整个人都是懵的。就算一个人再怎么狠心，怎么会舍得对曾经深爱的人下毒手？

“我现在，跟着我的阿姨一起生活。但她也有自己的家室，所以我受她的资助直到18岁我就会自己一个人生活了，而且我现在还在做着兼职。”

“可能上高中对于我来说不是最好的出路，对不起啊程璃。但是有你这个朋友我真的好开心，中考加油。”

说完，林楚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表上的时间。

要准备离开了……

“说什么对不起呢？说得好像你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

“能跟你做朋友，我也很开心。”

说道这句话时，程璃的眼眸里散发着光芒。她这句话是真心的，也是这么久以来最想说的一句话。

“无论怎么样，你以后都来找我说说话吧。这个是我的手机号码。”

为了方便沟通，林楚洁的阿姨给她买了新手机，并且还给她申请了一张手机卡。她不慌不忙地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小纸条。

纸条上清晰地写着她的手机号码。

程璃缓缓接过纸条，把它握在手心里许久。

“好。”程璃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

林楚洁出现前，她在自己的脑海里脑补了很多遍遇见林楚洁时要说的话，可是当她真正见到她的时候，千言万语堵在了心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准备要走啦，我还有些事情。”林楚洁站起身，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自己裤子上的灰尘。

程璃见状也站了起来，一脸的不舍：

“才聊了这么一点时间就要走了吗？”

林楚洁似乎也察觉到了程璃心中的不舍，其实她也不想这么早离开，可是现在的她更多的确实无奈。

“嗯。我会多点回来看你们的，陆瑾那家伙没欺负你吧？”

“这倒没有……”

“程璃，选尧城一中吧。华安中学太累了，你这好看的小脸蛋可不能像我一样。”林楚洁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依旧带着笑容。

程璃怔了怔，她没想到，林楚洁居然还想着她这个选择。

“我会好好想的啦。”程璃笑了笑，语气平淡地说道。而且，她也已经决定好了。

“那我先走啦。”

“嗯。”

没多说两句什么，林楚洁跟程璃道了别便从她的面前离开了。她走的时候，背影有些落寞。

那时候的程璃看着这个背影看了许久，直到林楚洁完完全全消失在自己的眼前。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许多年以后，她们见面的次数少之又少。

因为她们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

……

“林祥，有人来看你了。”

昏暗的监狱里，林祥瘫坐在地上，手上戴着手铐，发丝凌乱，眼睛充血，布满了红血丝。好久没处理过的胡子蔓延在他的下巴。

整个人就像是疯子一般。

“有人来看我？谁？”林祥抬了抬猩红的眼眸，声音沙哑。

“出去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林祥就在狱警的带领下来到了看守室。当他带着手铐来到看守室时，他的眼帘顿时映入了一张熟悉的脸。

“女儿？”看见林楚洁的时候，林祥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他就缓缓走到了林楚洁的对面坐了下来。

因为心里带着愧疚，林祥一直坐在位置上没有说话。他低着头，用力想要隐藏自己最狼狈的一面。

“怎么不说话了？”林楚洁的眼睛里散发着锐利的气息。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她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负债逃亡是因为他，失去母亲也是因为他，不能像正常小孩一样成长也是拜他所赐。

恨他吗？那是当然的。

“你怎么来了？”林祥压低着声音，手里一直摸着自己手腕那副发亮的手铐。

“我来，只是想问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每当林楚洁看着林祥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小时候爸爸妈妈恩爱的模样。

可她也实在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两个深爱的人会走到这个地步？

“我不是故意的。”林祥微微闭了闭眼睛。

他知道，他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对不起家人就是对不起家人，他跟林妈妈是情起少年，可最终却还是对彼此做了许多错事。

“无论是故意还是不小心，现在这件事情已经成为了事实……”

“我不会原谅你的，这辈子都不会。”

说罢，林楚洁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表，那是林祥在她只有几岁的时候给她买的。

礼物，也就只有这一次。

她没有过多思考，直接将手表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还给你，从此以后，我林楚洁没有爸爸。”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从林祥的身边走过。

林祥看了看桌子上的手表，又看了看林楚洁离开的背影。猩红的眼睛最终还是湿润了些，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一阵疼痛，也不知道是因为眼泪刺痛了他，还是因为心里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