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觉得面前一阵火热烤得她口干舌燥,意识逐渐清醒但眼皮却依旧沉重,她只感觉有两个声音在不停的说话,一个声音听起来年轻些另一个就比较粗犷。
“麻子哥,听人说永嘉的山里最近有走尸不太平啊”,年轻些的声音说。
“我张麻子走南闯北什么东西没见过,走尸?我手里的大刀不知道砍过多少只了,怕什么?”,张麻子吃了口手中的干粮。
“小赵啊,听哥说,这个小姑娘长得细皮嫩肉的又水灵卖了可值不少钱,干什么事情没点风险啊,哥家的那座宅子十亩良田不就是这么慢慢来的吗?”
“是是是,都听哥的”小赵听完显得有些兴奋。
躺在地上缓了一阵之后明夏才看清自己身边的事物,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屋的草堆上,不远处燃着一个火堆,两个大汉坐在她的对面,正是在城中巷子里堵她用迷药蒙晕她的那两个人。
“麻子哥,那小姑娘醒了。”
“呦,丫头,醒了啊”张麻子的语气就好像是在招呼熟人。
明夏听完两人刚刚的对话就知道他们是人贩子,也就懒得搭理他们,撑起身子靠在墙上想让自己清醒一下,可是肚子这时候不争气的叫了起来,明夏才觉得饿极了。
张麻子朝她扔来了两块干粮饼,带着笑说“吃吧,都晕了两天了,你要是饿死了那我这笔买卖可亏大了。”
明夏两只手抓起干粮饼就大口吃了起来,只有吃饱了才能有体力才能想办法逃出去,和什么东西过不去她都不想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张麻子看明夏吃完了干粮饼还特意将她的手从身前反绑到身后,才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去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明夏望着漆黑的窗外陷入了飘飞的思绪中,不知道自己被他们抓走几天了,师父知不知道。一想到师父明夏下意识去摸脖子上的骨哨才发现脖子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自己吹响骨哨的时候师父没来,明夏想到这里有一点生气,但是更多的是后悔自己为什么就这么傻乎乎的由那个小男孩牵着鼻子走。委屈和懊恼一阵阵涌上心头,明夏觉得鼻子酸酸的不由自主的吸了吸鼻子。
明夏被绑着手脚缩在屋子的角落里怎么也睡不着只觉得越来越清醒,而张麻子和赵二狗已经躺在草垛上鼾声大作了。
夜越来越深了,明夏的眼皮也不自觉的开始上下打架半梦半醒见她听见屋外传来了马儿局促不安的蹄声和真正嘶鸣。不仅明夏被吵醒了,张麻子和赵二狗两人也醒了。
张麻子翻了个身子用手推了推躺在他边上的赵二狗,说“去看看马。”
赵二狗虽然也是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得爬起来看看,他左右扭了扭脖子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出去了,屋外的冷风瞬间灌进屋内吹得明夏一个激灵,夜风除了分外寒冷之外其中仿佛还夹杂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赵二狗在外面安抚了马半天但是两匹马反而更加狂躁了,夜色开始变得稀疏天边隐隐发青,夜雨打落了不少树叶,茅屋不远处的地方接连不断的响起了“沙沙”的声音然后是“沙沙沙沙”,声音越来越密集,赵二狗在隐约的天光中看见树林里出来了一个人然后又出来了一个人,接着出来了一群人、两群人黑压压的一片,赵二狗觉得奇怪山民们就算是早起劳作也不至于这么多人一起出来吧,他喊了一声“老乡天还没亮你们这么多人在干嘛?”
“人群”越走越近回答他的只有回荡不断的低声吼叫,林间刮起一阵风树叶的味道混合着腐烂味直扑赵二狗而来,他被这恶心的味道刺激得差点干呕出来,他的脑子突然就清醒了,这是运气不好遇见走尸群了啊,他双腿直打颤踉踉跄跄的奔回屋子里摇醒了张麻子,“走……走尸!有走尸!一大群啊!!!”
张麻子听见走尸这两个字瞬间睡意全无。“他娘的”,张麻子咒骂了一声就提起大刀开门奔了出去。
这次门没有关,明夏清楚的看见了院子里的场景,一片黑压压的尸群正从对面的林子里走向这座屋子,赵二狗手上的火把照亮了前排走尸的脸,其中一具走尸脸色黑青眼珠从眼眶里滚出来挂在脸上左右晃动,张麻子一刀对着走尸的脖子砍去,脑袋瞬间落地身体直直的向前躺了下去。
走尸是尸变的产物,自然条件下根本不会产生这么多的走尸,从尸群的数量来看一定是有邪道中人在其中动了手脚。被走尸咬过的活人如果救治不及时就会感染尸毒失去理智皮肤溃烂变成空有皮囊而丧失灵魂的怪物,或者是被尸群生生撕碎连个躯壳也没有。
现在张麻子和赵二狗两人正在院子前奋力厮杀尚可抵挡一会,但是尸群胜在数量众多抵挡不住只是时间的问题,而明夏要做的就是趁这个时间空挡赶紧逃跑。
明夏的手脚都被绑着身边也没有什么利器可以割断绳子她想跑却跑不走,明夏挣扎着手腕可是绳子却纹丝不动,她看向屋子中央还烧着的火堆狠了狠心,扭着身子向火堆挪去,背着身子颤抖着将手伸向火堆,明夏尽量缩着手把手腕往外伸,可是纵使她再小心乱窜的火舌还是舔到了她的手腕阵阵辛辣的疼痛传来,可是她没有办法只能坚持。终于……绑在手上的绳子好像松动了一些,明夏继续向手上用力,绳子的一段被烧断了她顺势挣开了手上的禁锢,顾不得手腕上的伤明夏快速的解开了脚上的绳子向屋外跑去。
两匹马撞到了拴着绳子的木桩想要跑走但是无路可走撞入尸群被瞬间吞没。张麻子两人寡不敌众,都被走尸咬了四五血流不止。明夏看到这个情况就知道这两人肯定是没救了,不是她圣母心白莲花上身,只是从他们拐卖小孩的熟练手法上看肯定不是第一次作案了,留着这两人的性命没准还能解救别的被拐卖的孩子,现在,可惜了。
明夏从磨具翻上草棚再爬上草屋的屋顶准备向尸群来得反方向逃跑,身后响起了张麻子和赵二狗的尖叫,又瞬间停止,只剩下了尸群的嘶叫,明夏不敢回头看这血腥的场面喃喃说了句“罪有应得”就翻身下了房顶逃离这人间炼狱。
另一边,傅云深的酒量本来就不好一顿乱喝下来早就烂醉了,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天已经全黑了,他迷迷糊糊的回到房间有一搭没一搭的喊着小徒弟。
“徒儿……今儿买了些什么好玩的东西……拿来给师父瞧瞧?”傅云深躺在床上懒懒的说。
没有人回答他。
“徒儿……”傅云深又不轻不痒的问。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
傅云深这才撑起身子坐起来看了一圈,发现明夏不在房间里。
难道还在大堂?傅云深一边想着一边下楼到了大堂里。可是大堂里除了姚尽的几个手下,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明夏!明夏!”傅云深冲着已经一目了然的大堂喊了两声。
店小二迎了上来。“客,你醒了?要点啥?”店小二一看就是个业务能力娴熟的店小二,无时无刻不在关心着客人的需求。
“你看见我徒弟了没有?就是那个眉间有个红痣的小姑娘大概这么高”傅云深拿手比划了一下胸口。
店小二一拍脑门猛地想起来了,“哎呦坏了,小姑娘好像还没回来呢!”
傅云深的脑子里好像有根弦断了似的,迷糊的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他转身就大跨步跑上了二楼疯了似的依次推开每间客房的门,这间房里是在喝茶的五存,这间房里是在窗口看雨的费穆夫妇,这间房里是和属下在说些什么的姚尽……
“傅道长这是怎么了?”留香二老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傅云深好像听不见她们的询问一样只管挨间客房寻找,此时披头散发的傅云深哪还有什么翩翩公子的形象活像只撒疯的野兽。
推开了最后一间客房的门也没有找到明夏,傅云深转身看到姚尽就上前,说“我徒弟不见了,快,快让你的手下一起来找,把这个客栈找个遍。”
“归远兄不要着急,小孩子嘛,贪玩,肯定在哪个角落里窝着玩玩具呢”说完姚尽就转头吩咐手下的人去找。
片刻后姚尽的属下回报,“报告宗主,属下已经搜查了这间客栈和周边的街道没有找到傅先生的徒弟”。
这番话让傅云深的心如陷入冰窖一般寒冷。姚尽也面露焦急之色,拿出了腰间那个刻着“姚”字的白玉令牌,说“你拿着这个去找太守调派人手再画了陆丫头的画像在城中挨家挨户的问过去找,快去!”
“是,宗主!”手下人接过腰牌就抓紧去办了。
傅云深这下子终于缓过来了,站起身说“我和他们一起去。”
姚尽没有阻止他反而是和傅云深一起出门去寻找明夏。
这人可千万不能丢啊,姚尽在心里想。
雨下了一夜,傅云深等人也在城里找了一夜但却一无所获,众人都很疲累,姚尽安排了一些人手轮换着找,本想劝傅云深去休息一下再来找的但是他却执意要和人手们一起出城找。
姚尽哪里敢让他和那群普通士兵一起出城自然是叫着众修士一起跟着的。一起群人才出城没多久,傅云深就听到永嘉城内传来了熟悉的骨哨声,傅云深立刻御剑一刻不停的冲回城内,姚尽一行人也纷纷御剑跟了上去,奈何傅云深速度太快好不容易才跟上。
傅云深赶到哨声吹响的巷子口,一看是一个衣着干净整洁的男孩正在把玩手上的骨哨。
“你这个哨子是哪里来的”,傅云深一边问一边走上前去一把抢过男孩手里的哨子。骨哨小巧,穿着云丝红绳,底部有一个缺口,傅云深当下就判断这肯定就是明夏的那个哨子,这是当年在留岛是傅云深亲手打磨的,这个缺口就是自己当年时候磕出来的,他绝对不会认错。
“捡的,关你什么事?还给我!”,小男孩见这个男人一来就抢了自己的玩具语气有点烦躁。
“哪里捡的?”傅云深不依不饶。
“你是不是有病?”男孩反骂傅云深。
挂骨哨的红绳是云丝缠绕而成的,就是特意剪也很难剪断,而明夏不会把这个哨子扔掉,这小子在说谎。傅云深当下就有了判断。
男孩大声朝屋内呼喊起来他的爹妈就出来了,女人肥胖穿着一身翠绿的衣裳像只大青虫,男人扁瘦尖嘴猴腮衣服精明相,两人骂骂咧咧的就要来夺哨子。
傅云深一把握住男人的手一个翻折就把他的手扭到了一种诡异的角度,然后只听“咔嚓”男人的右手无力的垂了下来。男人倒在地上呻吟起来。
“我再问一遍哨子哪里来的”,连夜未睡,傅云深的眼睛血红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那来的野鬼在老娘面前撒野?”女人举着扫帚直冲傅云深的脑袋而来。
傅云深抽出背上的不辩剑一击就打掉了女人手里的扫帚,剑锋直冲女人那张不停叫骂的嘴,几下划弄瞬间鲜血淋漓,姚尽等人从来没有见过傅云深这般凌厉狠绝的样子。
傅云深蹲下身子拿剑尖指着男人的喉咙,说“最后问你一次,这个骨哨到底哪里来的?”
男人的心理防线被彻底的突破知道自己惹了个不好惹的主,连忙跪在地上说“这个是从一个小姑娘身上拿的,她人被张麻子带走了,大仙不关我们的事啊,都…都是张麻子干的啊!”
“张麻子?”
“他是个人贩子,都是他逼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啊!”男人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
又是好一阵询问才知道,这个张麻子是个人贩子专卖长得水灵的小姑娘,不定时会来永嘉城里和这户人家接洽一个找源头一个找销路,银钱分成作恶无数。男人只记得张麻子提了一句要去永嘉山里,别的确实不知道了。
进山共有两条路,陆路是官道,水路就是沿楠溪江而下从东北方穿过群山然后汇入东海。
“刘太守,可否再多派些人手和我们一起进山寻人?”姚尽问站在身后点头哈腰的永嘉太守。
“姚宗主……只是这山里最近不大太平……走尸盛行已经封山了……”刘太守吞吞吐吐的说左右为难的样子。
听到这话傅云深的心头又是一揪,语气生硬的说“太守也该好好管管自己的地界了”
刘太守知道连江州姚家的姚宗主都对这位傅道长尊敬有加,而且从他刚刚出手时果断凌厉来看这位傅道长是个狠人啊,自己哪敢和他抬杠,只能站在一边冒着虚汗不敢多说一句。
最后还是姚尽安排普通官兵和玄门子弟混合着组成队伍进行搜寻,他带着费穆夫妇和傅云深还有一些弟子官兵一起沿楠溪江边的各镇搜寻而五存和留香二老带着另一半人走陆路官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