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北秦西北四州之一,西临石关南倚祁连山,一条讨赖河哺育百姓千千万。中原和西域文明在此地交融。塞上既有西风卷沙冷也有长河落日圆。
一见肃州城一股与江南完全不同的气质扑面而来,古朴苍凉和雄威大气并存。城中集市繁华小贩的摊位上摆满了各色瓜果、玉石、佳酿……来来往往的除了汉人还有许多发色瞳色各异的西域人,男子多着对襟窄袖的袍子衣款奇特装饰绚丽,女子则是习惯在头上包着颜色各异的纱巾,倒是能很好的遮阳挡沙。
“哇,那个西域姑娘穿红衣可真好看,虽然头巾蒙着脸但那双眼睛看一眼就让人忘不了,红枫叶都比她逊色。”,明夏用手撑开挡在眼前的幕离,阳光刺得她眯起了眼睛。
“还有那个西域小哥,美目深邃鼻梁高挺,头一次觉得褐色卷发别有风情啊。”
沈琂听着自家师姐的描述感觉这肃州城的一幕幕跃然眼前。驼铃声叫卖声交谈声风声糅杂在一起汇入沈琂的耳朵。
“肃州城里一定很有趣。”
“那徒儿觉得刚刚那个西域小哥好看还是为师好看?”傅云深看见明夏这么兴奋,一时间玩心大起。
“哪能啊,我家师父当然是天下第一美男啦,路上随随便便一小哥,怎么能替代师父在我心中天下第一美男的位置呢?”,明夏张口就来,夸得很顺溜。
傅云深今年明明已经四十一了但看起来顶多三十,修士们的容貌大多都是被岁月轻待的。塞上的阳光照着他的眼睛,映出一副少年意气。
沈琂在一旁听着师父和师姐插科打诨,笑出了两个梨涡。他觉得师父这一路很不一样,少了在晴昼里时候的沉稳严肃,满身少年气。
在明夏吹捧自己师父的美貌和傅云深夸赞自己俩徒弟的嬉笑声中三人走到了一处府邸。府门口站立着两座石狮,左右站着两个身着甲胄的士兵皆是方脸髯须,威武之气扑面而来。上方挂着一块牌匾写着“将军府”三个大字。土黄色的府墙显着西北特有的沧桑古朴。
傅云深上前一步说,“临安傅云深求见你家将军,烦请通报。”,值岗的士兵便叫三人在门口等着,自己进去通传。
不一会儿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个穿着窄袖袍子挺着啤酒肚的男人跑了出来。
“归远兄弟!你可算到了!”,男人对着傅云深就是一个熊抱。
“方朗,你是打算勒死我吗!”,傅云深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
方朗这才松开了手,拍了拍傅云深的肩膀,“我们哥俩都快二十多年没见了吧,你小子怎么看起来和当年没什么区别?”
傅云深伸手戳了戳方朗的啤酒肚,“中年发福了啊。”
两人都是一阵哈哈大笑。
方朗这才注意到了边上站着的明夏和沈琂,“这两位就是你信上说的两位徒弟了吧?”
明夏和沈琂拱手一礼,“见过方家叔叔。”
“世侄世侄女不必客气,都是自家人。”方朗热情的回答。
“你倒是占便宜,明明和我徒弟们是同辈啊。”傅云深在一边笑着打趣方朗。
方家叶家的祖宗辈是世交,但是这一代一代的交情下来不知觉的就差了辈,到了傅云深这代方朗得喊他一声叔。
“我们俩兄弟当然得按我们的交情辈分喊了,哪里占便宜了?”,方朗搂着傅云深的肩膀带着他走进了将军府。
方朗的哥哥方朝带着两个儿子去沙州剿匪了所以不在府上,此时大厅里坐着一个妇人边上站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
“这是我夫人”,方朗介绍道。
方朗夫人姓代,是他年少时一见钟情的姑娘。代夫人皮肤不算白皙但是气质却很温和,两道柳叶眉一双柔情目。
“见过傅道长”,代夫人微微低头行了个常礼。
果然连声音都是温柔的,让人觉得亲切。
“这个是我儿子方迟”,方朗指着个头矮些的少年说,方迟脸上带笑露出一排大白牙阳光开朗。
“这个是老唐的儿子,唐谦,老唐去军里了得迟些来,晚上咱们哥三个好好喝一场!”,方朗指着个头高些的少年说。
师徒三人依次打完了招呼。明夏和沈琂初来方家难免有些拘谨,倒是傅云深和方朗夫妇聊得热络一点也不像是多年没见了的样子。
四个年轻人刚刚认识没什么共同话题,只有方迟嘴巴不停,一会问问江南风物一会又问修炼功法……有些问题让明夏哭笑不得。
“明夏沈琂,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吧”,代夫人心思细腻,“我早就叫人打扫好了院子,让方迟和唐谦带你们去休息吧”,代夫人眼神示意方迟。
显然方迟和唐谦也不喜欢这种长辈在场的场合。
“对对对,一路来肯定累了。”方迟应和。
傅云深和方朗也是心领神会,长辈在场肯定拘谨。
代夫人为傅云深师徒三人安排的住处位于将军府的东边,十分幽静。
“现在天色还早啊,夏姐姐、沈琂等会我带你们去肃州集市上逛逛吧,那里有很多江南没有的有趣玩意呢!”
“对了,你们累不累?或者先休息一下晚上再去也行,夜市也很热闹的。”
“我字延川,绍礼哥名谦字绍礼,沈琂有取字吗?”
“你们是正经修士,身边的佩剑一定是那种通灵的名剑吧,是不是你们喊一声它就会‘嗖’的一声飞到你们手上?”,方迟的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芒。
“傅道长教你们功法练剑的时候把我也带上吧,大伯和两个哥哥都不在没人教我,我爹又不会,我天资还算不错的。”
……
方迟是个话痨自来熟,才到肃州不到一个下午明夏连集市上酿酒的昆都的大儿子的老丈人的姑母的孙子九岁那年养了一只狗叫旺财都知道了。
方迟,一本行走的肃州风物志,肃州城野生宣传大使。
在方迟喋喋不休的介绍和发问中明夏觉得自己的神经在颤动。
“沈琂,你为什么眼睛上一直蒙着布条啊?难道不会看不见吗?可你刚刚拿茶杯一拿就中,这是一种修炼吗?”,方迟边说边用手在沈琂眼前晃。
沈琂倒也不生气,伸手拿开了方迟的手,“我看不见。”,他语气如常并没有责怪的意思。
方迟一直如此心直口快,听见沈琂的回答他才知道自己又闯祸了,急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以为这是什么高深的功法修炼……”
“无碍,你直接问我反倒比那些在背后胡诌的要好”,沈琂淡淡的说,手上收拾衣物的动作不停。
“真的无碍?”方迟小心翼翼的问。
他从小就是直肠子因为这张嘴没少被家里长辈教训,就是自己那个好脾气的大哥也因为这个罚过他数次,反而是端严稳重的二哥从没罚过他,因为在二哥面前方迟说话会经过大脑。
“嗯”
“我帮你一起收拾”,方迟笑盈盈的帮着沈琂理衣服。“我等会请你吃集市阿罗约家的酥酪,保证你从来没吃过,肃州城想去哪里玩和我说一声……”
方迟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开始滔滔不绝。
“方、方迟”,一直在边上不做声的唐谦开口打断了方迟的话。“两位客人一定、一定累了,你就、就别扰他们了”,唐谦磕磕巴巴的说完。
唐谦一身黑底蓝衣,薄唇轻抿,耳后的头发挽着,谦和有礼。
唐谦说完话明夏才知道原来他一直不说话不是性格冷僻而是因为他是个结巴。
“我听我师父说你大哥方遇,二哥方逐都是西北出名的青年才俊啊,不是说他俩一个是‘塞上春风’一个是‘祁连冰雪’,为什么方三公子你没个响亮的名号?”明夏拉长尾音故意打趣方迟。
“那些人没眼光看不见本少爷的独特之处!不在乎这些虚名”,方迟摆摆手。
“我今天算是发现你的一处特别,非常人所能及也。”
“夏姐姐眼光独到,说来听听”,方迟看起来挺高兴。
“‘塞上春风’和‘祁连冰雪’我没见过没法说这个评价是否属实,但是方家三公子就像……就像这院墙上的小麻雀,一天到晚叽叽喳喳个不停!”,四人齐齐看向院墙上的麻雀再结合到方迟的身上确实很像,明夏一番话惹得沈琂唐谦大笑。
方迟的脸瞬间红得不像话,“夏姐姐你故意欺负我!”
“那你自己说,我这个比喻是不是还挺像的,哈哈哈。”
“就……就……哈哈哈”,方迟想着想着就笑了出来,挠了挠头说“好像有点……”
院子里充满了欢乐的笑声,四个人也在这你一言我一语之中逐渐熟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