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虽然很想要一一问清这戍堡内的士兵是不是都对轮回带有记忆，但又怕问多了惹人怀疑控制不住局面。只能自告奋勇的借着教剑的由头和张成海单独谈了一会儿。

“成海哥啊，我看你脸色苍白印堂发黑，掐指一算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太好啊，还常常做噩梦？”，明夏边说边故弄玄虚的掐指一算。

张成海果然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一拍大腿，当下就全盘交代了，“害，叶姑娘你算得真准！”。

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了之后张成海立马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压低了声音说“我这几日总是梦见戍堡失守，全军覆灭。每当午夜梦回就想起独守在家中的老母，总是觉得心悸不宁……”，张成海说着说着眼角泛红哽咽了起来。

“我又不敢告诉别人，怕惹来晦气。”

赤子之心最是可贵，明夏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惋惜。

“梦由心生，两军长久对峙着难怪思绪杂乱夜不能寐。”

“我教你个法子每当睡不着的时候就全神贯注的数水饺。”

“数水饺？”，张成海一脸疑惑。

“我姑姑教我的，睡不着的时候就这么数，一只水饺，两只水饺，三只水饺……水饺谐音睡觉，我姑管这个叫……叫心理暗示！”

其实明夏根本没试过这个法子，既然讲到了睡觉做梦这个点上也不妨让张成海一试。

张成海又想让明夏帮他算算自家母亲现在身体如何，明夏只能借口推演之术一日只可算一次不然是会折寿的，这才算是把张成海给糊弄过去了。

问完张成海之后明夏看起来闷闷不乐。

“怎么了？”，方逐注意到了明夏的低落。

“唉。”，明夏无力地叹气，嘟着嘴说：“明明他们才是局中人，怎么我这个旁观者却清醒得难受。”

和这些将士相处久了确实很难不受他们的忠勇热血感染寄而生出叹息。

方逐很清楚这种感觉。

他忍不住得伸手拍了两下明夏的脑袋，头发柔软摸起来手感很好，继而又触电般的缩了回来。

“咳，我再去问问刘全，确、确定一下”，方逐说的有些结巴，也没等明夏回答就去找刘全了。

傅云深安慰明夏时喜欢轻拍她的所以方逐刚刚的那个行为没有让明夏觉得唐突反而认为方逐是有认真听她说话了。

这个方逐也没有方迟说得那样严肃嘛，明夏心想。

她摸了摸垂在身后的头发。

“好几天没洗了，有点油诶。”

方逐借口问刘全那次煮羊肉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刘全倒也大方全都细细说了，临了还补了一句“哥知道，虽然你们修士只喝露水就能活，但是该吃好的时候就得吃，老婆是拿来疼的嘛！”，刘全拍了拍方逐的肩膀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方逐看了一眼刘全又望了望站在远处的明夏，正好对上明夏探究的眼神，方逐立马别开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年轻人脸皮薄”，刘全笑嘻嘻的表示理解。

见明夏往自己这边走过来方逐立马岔开话题，带着刘全往正题上绕。

刘全也是说自己常常梦见戍堡被攻破，自己战死在沙场上云云，还说十分想念家中的老婆孩子，不知何时才能回家再给她们做顿饭。

这时明夏来到了他们两个的身边，听见刘全这么说，直夸他是好丈夫好父亲惹得刘全这位老父亲泪眼婆娑拉着她说了一大堆自己女儿的趣事。

明夏一边听着还要一边安慰他，实则心里也不好受。

问了这么两遭基本上可以确定这戍堡中的汉军以及戈壁上的匈奴兵十有八九都带着轮回的记忆，更有甚者已经对自己的生死产生了怀疑。

所有人的执念相互交织，构成了这个战场幻境。这已经不是明夏和方逐两个人可以解决的事情了，但是两人还是决定留在戍堡中，帮助汉军守城。

为了节省体力，明夏每天除了坐着发呆之外基本什么都不干。

来到幻境的第四天，宋连召派出去的探子来报，匈奴援兵已经到了，目测人数有三百来人，加上驻地中原来的匈奴兵，共五百上下。

两军的人数与史书上记载的严重不符。这是因为战争中有活着的人不在这里，而死魂因为时间的流逝执念的消散而湮灭。

宋连召知道大战在即，最后又检查了一遍城防加固了城门，顺便紧了紧那杆竖在墙楼上的汉军军旗。

按理说只要老老实实的等到第七日，战争就会如约打响。

可是到了第五日的夜里，明夏却翻来覆去的一直睡不着，总觉得这幻境中灵力不停的波动，搅得她心烦意乱。理了理衣服，干脆不睡了出去吹吹夜风。刚迈出房门就看见睡在隔壁的方逐也出来了。

“睡不着？”，方逐问。

“嗯”，明夏点了点头，“你有没有觉得今夜，这幻境里很吵？”，今夜明明很静甚至有些死寂，明夏却被灵力的异常搅得脑中喧嚣，好像有上百成千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停的说话，只是她听不真切。

方逐虽然没有明夏天生的通灵本事，无法像她一样准确敏锐的感知，但是今夜的格外寒冷和空气中微妙的呛人味道让他警惕了起来。

方逐点了点头，他知道明夏说的吵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睡不着，干脆去城头上帮忙守夜放哨。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一丝不安，也就没有心情聊天。

月挂西天映得一片惨白，冷风刺骨携着那股子难以名状的呛人恶臭味道直钻进鼻子，明夏觉得鼻子痒痒的一下忍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明夏正低头揉着鼻子，只听方逐大喊了一声“蹲下！”，并在刹那间伸手把她拉到地上护在她身前，接着就听到一阵箭雨铮铮。

城墙上放哨的士兵们警惕性也都很强，加上方逐及时喊了一声，躲避及时无人伤亡。哨兵擂起战鼓鼓声震天，原本正在睡觉的士兵们，拿起长枪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宋连召听见箭雨声后急匆匆的赶到城墙上，查看情况。

宋连召昨日得知方逐两人要一起帮忙守堡垒，特意从伤兵身上给借了两身装备给两人。在上城墙之前，方逐心细自己和明夏都戴上了头盔披起战甲，这下子倒是不用·重新去穿了。

明夏捏着剑柄骨节发白，说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

“有我在”，方逐的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一贯的沉稳可靠。

明夏点头，应了一声。

加上幻境里相处的日子，其实两人才认识不过十多天，但是这个才比明夏大三岁的青年一直让她觉得安心，上一个让明夏安心的人是傅云深。

一阵箭雨之后，匈奴人反而没了别的动作。戈壁上再次陷入死寂。

明夏趴在城墙下，偷偷探出个眼睛向外张望，只见在月光映照下辽阔的戈壁之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蓝色火焰。团团星火逐渐聚拢，有序的朝着戍堡的方向前行，火焰伴随着阵阵兵甲相碰声。

这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那些匈奴兵身上散发出的鬼火以及他们的蓝色双眼。

明夏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普通的鬼魂恶变成了罗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