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韵秦一向起的很早,醒了却又不愿起床,便拿了一本书倚在案上随意瞧了起来,时不时用笔做出几处注解。
近身伺候的婢女知道江韵秦起的早,掀开帘子便见着屋里隐隐的烛火,“小姐,可是醒的了?”
江韵秦压着嗓子嗯了一声。
丫头知道这是起的早了嗓子不舒服,便烫了壶热茶灌进茶壶。
上好的雨前龙井,茶香四溢。
江韵秦喝了口热茶,喉咙果然不再发痒,她便开口问道,“红袖,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唤作红袖的小丫头笑着给江韵秦添了炉子,又往自己小姐手里塞了刚热乎的手炉,“小姐,这天还没亮呢,您起的太早了些,要是让姑爷知道了,又得说您不可。”
“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还能让他知道了去不成?”江韵秦抬眼瞥了一眼忙碌的小丫头,嗔怒道,“也不知你们是被他灌了什么**药,竟是什么也瞒不住,真真是忘恩负义。”
“小姐,那还不是因为姑爷对你好,什么都护着你,奴婢们才什么也告诉他啊。”红袖笑着打趣自家小姐,“小姐,你可不要告诉奴婢,姑爷这样护着您,您一点也不开心。”
“开心,我开心还不成吗?”江韵秦扭了一下红袖的脸,笑道。
她刚放下书,便瞧见窗边闪过去个黑影。
她动作一顿,唤红袖去帮她向小厨房要些桂花茶饼。
红袖一走,她便拉开了窗户,看着跳进来的人,她脸色发冷,“你倒是很清楚我的作息,次次不请自来。”
那人拍了拍袖口上粘的灰尘,冷笑一声,“江小姐不也很大家闺秀嘛,见到外人还能随意让他进自己的闺房。”
江韵秦不愿与他计较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冷着脸坐下了,“你今日来又为了何事?”
“我的目的你难道不是清楚得很?”
“你不就是想得我的一份承诺罢了,至于这么麻烦?”
“你知道的,我不过是放心不下,我必须要护他周全。”
“……”江韵秦无端地发笑,“明明你我目的是一样的,你却如此猜忌我,你到底是怕什么,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是内阁女子,且患有不治之症,寿命本就不多,我自然会尽我所能帮助他,这些不用你说,我自会为他做……”
“我怕什么?”
那人嗤笑一声,低声说了句什么,只是红袖刚好敲了门,她什么也没听清。
再一眨眼,那人早没了踪迹,她只觉得莫名其妙,没深究太多。
“小姐,这个天你怎么还开着窗子,进了凉气怎么办,你本来就害冷,这下怕是又要着凉了……”红袖把挎着的食盒放在案上,转眼便看到窗子掀开了一条大缝,忍不住啰嗦道,“而且您今日又让小厨房做了桂花茶饼,奴婢知道姑爷爱吃这个,可您每次也非要跟着尝上几块,您明知道这东西对您身子不好,怕姑爷吃不了少做些便是了……”
江韵秦是怕了红袖的唠叨,赶忙赔罪,“是是是,是我的罪过,以后少吃些便罢了,你瞧你,摆起架子来比我这个做主子的都气足,还有啊,什么姑爷姑爷的,我们还没成亲,你这话说出去,不怕叫人把你家小姐笑话了去。”
“小姐……”
江韵秦见红袖还要说点什么,便随口扯了些借口让红袖去忙别的了,好容易才得了片刻的清净。
萧患生掀开帘子时瞧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光景。
江韵秦青丝散着披在肩上,着了一半的蜡烛的幽幽亮光打在江韵秦的脸上,反倒透出了几分莫名的落寞。
萧患生最见不得江韵秦病病怏怏的样子,看了这副模样只觉得心口烦闷。
“江韵秦,今日出门吗?”
江韵秦一愣,没成想他刚来就要拉她出府,便摇了摇头,“倒是还没打算。”
“出去逛逛吧,正好今日有胡人来京中,去瞧瞧那些新鲜玩意也是好的,总比你整日不出门的好。”
“……”江韵秦见萧患生眼巴巴的盯着他看,知道不去怕是不行了,只好点头遂了他的意,“不过先说好,不准惹事生非。”
“行行行,全凭你吩咐。”
萧患生不耽误她换衣服,一步一步踱到了院子里欣赏开的正好的梅花。
不一会江韵秦便出来了,鹅黄色的长裙,外搭着貂皮的坎肩,细软的长发拿束带束着瘫在肩头,整个人清清淡淡,倒是手里捂着的带穗子的手炉添了一分颜色。
萧患生看了看江韵秦清清淡淡的面容,不知想起了什么,唤红袖取来了江韵秦的梳妆匣子。
“你这是做甚?”
萧患生没说话,找出了江韵秦的胭脂盒子,打开闻了闻,“好香……”
江韵秦掩面一笑,“姑娘家的胭脂当然是香的,只是你拿它做什麽?”
萧患生扯了一个笑脸,伸手拭了些胭脂晕开抹在江韵秦脸颊上,江韵秦下意识想躲,却被萧患生捉住了不能动弹。
“你听没听说过《妆台论》?”
“未曾……”
“美人妆,面既施粉,复以燕支晕掌中,施之两颊,浓者为酒晕妆浅者为桃花妆;薄薄施朱,以粉罩之,为飞霞妆……”萧患生瞧见着江韵秦脸上多了些神采,自己也觉的十分满意,可瞧来瞧去又总觉得少点什么,“我觉得飞霞妆是同你再适合不过了……”
他翻了翻她的梳妆匣子,找到了一雕花象牙筒,打开看了看,是口脂,于是他取了干净的簪子轻轻抹了一些,点在江韵秦唇上慢慢染开了来,“瞧这颜色是上等的。”
说完又翻出来了蛾绿螺子黛细细为她描着眉。
江韵秦就这样痴痴的望进萧患生的眼里。
“好了,这样精神多了。”
萧患生突然拍手,把江韵秦的魂惊回来了,她定眼一看,红袖已然把铜镜搬到了她面前,镜中的人不似她原来的不施粉黛,淡淡的妆容反而映的她文文静静,她从镜中看着萧患生不熟练的挽起她的长发拿簪子盘住了。
她抬手扶了扶松松散散的发髻,“这簪子……”
“我雕的,”萧患生像个小孩子一般等着她夸奖,“好看不好看。”
簪子小巧玲珑,血红色的颜色,边上雕了一朵小小的海棠花。
她垂下眸子,笑了,“好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