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劳山因形而名,据说山顶有一块奇石,状若传说中的凶鸟伯劳。这山算不得高,不过八百余丈,跟黄山、九华山那些名山动辄千丈无法相比,但站在山脚看起来,却依然巍峨震撼,遮天蔽日。夕阳的余辉完全被山体遮挡,山顶与山体两侧,透出道道道金色光芒,将这伯劳山衬托得更为雄伟。
桃夭夭站在山脚,眼前的山体几乎与地面呈直角之势,堪称绝壁。
她决定沿着山脚走一走,她相信这山脚一定有采药人与猎人踩出的小径,只要足够细心,就一定能够发现。
她紧了紧鞋带,束了束腰带,站起身,往山脚右侧走去。
山脚长着各种植物,多数为叶子宽阔的铁线蕨,不过这些铁线蕨比别处个头要大上很多,简直是铁线蕨中的巨人。
普通铁线蕨高不过两尺,但这里的铁线蕨却高达七八尺,比桃夭夭还要高,人走在其中,宛若走在丛林中无异。
眼前是秘不透风的铁线蕨,脚下是松软的腐叶土,还要担心可能的毒蛇,行走起来十分艰难,一边走一边用菜刀开路。
一路上看到过多次毒蛇,但令她奇怪的是,这些蛇一看见她便远远地跑开,好像她有多么可怕似的,或许是怀中的怪书的原因吧。
走了大约三里路,终于发现在身体的左侧出现了一条小路,其实不是小路,而是在茂密的铁线蕨中有一个豁口,这个豁口的地面上零零星星有人脚踩过的痕迹,有些地方还光凸凸的没有长草,看来这就是本地猎人或采药人踩出来的鸟径。
桃夭夭站直了腰,紧了紧身上的背包,长舒了一口气。有鸟径就好办,就说明这是可以走得通的。只要采药人与猎人能走得,她桃夭夭就能走得。
她一猫腰便钻进豁口,进入其中,光线一下子变暗,空气中传来寒意,时值七月,走了这么久,不免大汗淋漓,而进入山里,林密如帐,外面的光线进不来,温度便一下子低了下来,连吹行其间的山风都带着冬季的凉意。
桃夭夭往四周望了望,可视距离不过三四米,因为树木太密集了,全是粗壮的松树松杆,地上铺着厚厚的松叶,其间还有很多的松果,有一些小树苗便直接从松果里探出了绿色的头来,没有松叶的地方便是长满青苔的石头。
脚下的鸟径,时断时续,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不见了踪迹,又要倒退回去重新寻找。在这种地方,是很容易迷路的,所以不要冒然开辟新路,找回原路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就这样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山外的天是慢慢黑的,而林子里的黑得很突然,给桃夭夭的感觉,就是刚刚还看得清路上的人类脚印,突然好像空中飘过一朵黑云挡住了光线,然后一下子便进入了黑夜之中。
路上没有出现桃夭夭料想的山洞,或者是采药人建造的临时窝棚,她只好找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停了下来,这里背靠一棵歪脖子松树,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可以靠在树干上睡觉,完美!
桃夭夭手脚并用地清理起树叶,要在这里生火,自然要把周围的树叶树枝给清理掉,要不然太危险了。
清理完之后,又在地上摸索来一些树枝与干燥的苔藓,干苔藓可是生火利器,只需火石稍稍发力,一点点火星溅在其上,小火苗便诞生了,再在小火苗上架起树枝,一堆野火便光荣诞生。
坐在火堆边,桃夭夭一只手拿着面饼,一只手拿着水囊,吃一口饼,喝一口水。说实话,这味道确实不怎么样,但她还要翻一天的山路,她必须吃。
勾栏院里的食物比不上真正的大家闺秀的食物,但是却远远比普通的小康之家要好,因为她们的目标客户非富即贵,她们的生活习惯自然要尽量向她们的目标客户靠拢,否则怎么有共同话题。
桃夭夭的胃虽然习惯了勾栏院的精细饮食,但她的灵魂可不是。她桃夭夭可是个要走出不同道路的奇女子,不说花木兰,也得是何仙姑,为了这不同的道路,必须有所舍,这点苦,她自然能够承受得起。这是桃夭夭在给自己打气。
普通女孩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过夜,那绝对会自己被自己吓死,但桃夭夭真的不是普通女子,她长这么大,从来就不知道恐惧是什么,不只是勾栏院的妈妈说她“绝对脑子有问题,少了一种叫害怕的神经”,有时她自己甚至都觉得如此。
她到底缺不缺那种叫恐惧的神经,眼下这场景便是最好的试验场。
夜色一片,兽鸣阵阵,磷火幽幽,冷风呼呼……这场景在普通女孩的脑子里,绝对会脑补出一大堆的妖魔鬼怪来,但在桃夭夭看来,不过是有点无趣而已,她习惯了城中,那里时时有人声车声,这样的纯自然环境,她很少有体验。
好在她今实在是累了乏了,没有多余的精力需要宣泄,唯需睡觉补足体力,她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好让它裹得更紧一点,不一会儿便呼呼地打起了鼾来。
地上一只千足虫,突然感受到这鼾声带来的空气震撼,吓得匆匆远遁。原本它是冲着桃夭夭身下的面饼碎屑而来,现在只好望碎饼而兴叹,这小女子的音波攻击,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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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堆的另一边,坐着一个人,正紧紧地盯着桃夭夭。
这人头光可鉴,脸型瘦削,鼻直口阔,细长双眼微鼓,眉头微鼓,耳垂巨大,一副怒目金刚的模样,肩宽腰细,上身穿着一件齐膝黄袍,墨绿宽腰带,腿绑铅灰色绑腿,脚穿草编芒鞋,手拎一柄黄铜禅杖。
这人正坐在火堆旁的一块石头上,腰杆挺得鼻直,白天刚吃过人肉,而且很饱,否则他真的会被这个丫头的肉香给逼疯的,他想起她白天看见自己食人时,她那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样子,不禁苦笑。
这弱鸡就是我双面邪佛的新主人吗?不,她只是得到了《师道》那本破书的认可而已,最多算是《师道》的主人,而我不过是与《师道》有契约而已,这弱鸡可不是我的主人。
想及此,他不禁怨恨起《师道》来,你好歹也是一本神书吧,怎么对主人的门槛设得这样低,这样没有底线,也太眼瞎,太没有节操了吧,对啦,不是你眼瞎,而是你根本就没有眼。
就这样一个两腿弱鸡,毫无法力修为,怎么就被选中作为主人了呢?你是一本书,你没有脑子,没有脸皮,但你就不能顾忌一下我的感受吗?
老子第一天露面,就被迫在白天现身,便被损毁了仅存的大半灵力,如果在百余年前,这点灵力不算什么,可是洒家身受重伤啊,在《师道》中沉睡了一百年啊,原来的灵力散得还不到一成了,哪能在白天凝形?
但不凝形又当如何?面对强大的修士,《师道》的真力之光显然没有什么作用,如果我不冒险凝形,难道真的要让这两腿鸡死于当场吗?这两腿弱鸡死了不打紧,关键是她一死,洒家又要再沉睡百年啊。
在损毁大半灵力,与沉睡百年之间,很明显,后者更可怕。
他再次瞅了眼那睡着的弱小两腿鸡,心中不由得再次感怀,她何德何能,唉!
唯今之计,唯有使计,令她甘愿放弃《师道》主人身份,为我谋得厉害新主。想及此,原本俊朗的脸上,展现出老鹰般的诡异寒芒。
只见他双手握成筒状置于嘴上,然后嘴里轻吟出人耳不可及的古怪声响,他口中古怪声响宛转变化,时而雄浑,时而温柔。此时若有懂虎啸的人来听,必然听得出,这是母虎发情时发出的声音。数息之后,山林中便有虎啸之声与之呼应。
半个时辰之后,熟睡中的桃夭夭忽然觉得怀中有物跳动不安,她一下子清醒过来,在怀中摸索了一下,原来跳动的是书,传给她一种危险的信号。在她心神尚未定时,就听见身后一股震天的虎啸声传来,她吓得不敢回头,忙如一只猴子般三下两下爬到树上,一直爬到三丈多高,才敢停下来喘气。
往树下看去,就见一只巨大的虎头正仰视着她。
圆目怒睁,眼球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身长足有一丈多,尾巴粗如树干,微微上翘,血盆大口中发出可怕的呼呼声,不时伸出利爪冲桃夭夭挥舞,表达着抗议。
说好的俊俏的母老虎妹子呢,怎么只有一个浑身没有几两肉的人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