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凝看见黏着大胡子的沈六，表情复杂了一瞬，但很快温婉一笑：“沈六。”

难能，苏语凝见这沈六却不躲，反而主动打招呼，叫一旁的苏依愣了一瞬，而后慈祥地微笑：“沈公子，既追了我们家语凝，却来这种地方，不太能说得过去吧？”

沈子唯先是在苏语凝的态度转变中惶然，又被苏依一句话噎得脸色难看，竟头一次在苏语凝面前露出羞赧之色。

“大姐姐，你先进去罢。”苏语凝却难能替这沈六解围。

苏依一笑，提步走向蜃楼入口，擦身过沈六时不禁一笑：“沈六，可真有你的。”

沈六干干一笑，默默走到苏语凝身前，她此时束了发，是纷繁发髻首饰卸去留下的干净干练，可是瘦弱的身板和下巴到脖颈的白皙却一分一寸地透露着她就是个女儿身。

不似苏依，高高的身材，微黄的肤色，不至于一眼就穿帮。

“苏姑娘，我…”沈子唯不禁想揍自己两拳，他怎么会有向苏语凝解释点儿什么的想法？

这心态越来越不对了。

可苏语凝这么温柔地望着他，又让他说不出“老子就是来逛.窑.子的”这种混账话。

“酉时北街，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早。”

沈子唯干干一笑，可不是早嘛，这不还拐到海市蜃楼来准备喝点儿小酒：“苏姑娘穿成这样，也是来喝酒的？”

苏语凝浅浅笑着，微卷的睫翼开阖间闪动如迷：“算是罢。进去么？”

沈子唯连连点头，他可不就是打算无赖地赖上苏语凝么。

海市蜃楼内一层却是一层的奢华，楼层越高，人越来越少，陈设和装潢却越来越繁华。

沈子唯不知苏语凝那姐妹两个在找什么，更不知就前他一脚进了这蜃楼的荆明去哪里了。

“公子，还去哪里啊，我们难道不好么？”

若再顺着苏家这两姐妹那么走下去，估计会走到甲板上去…况且，现在抓着沈子唯的这两个姑娘也的确真的妖娆。

沈子唯被苏语凝瞧了一眼，他自然要装作拒绝的样子，但欲拒还迎的说法苏语凝还是很清楚明白的，遂轻轻一笑，背着双手，飘然登上楼梯。

现在苏语凝在沈子唯眼里基本等同于银子二字，所以他根本来不及在苏语凝不屑于管教他的态度里悲伤，便麻利儿挣脱了那两个姑娘，追上苏语凝。

刚追上而已，便听苏语凝道：“原来沈公子喜欢这样的。”

沈子唯默默回眸望了一眼那两个挥袖而去的姑娘，不禁摇摇头，嬉着脸道：“苏姑娘吃醋了？”

苏语凝顿时停下步子，沈子唯一惊，险些撞在苏语凝身上。她回眸，浅笑道：“我若说是呢？”

沈子唯干干一笑，瞪着眼睛望着楼顶：“苏姑娘开什么玩笑。”

苏语凝现在觉得，其实逗逗沈六，是个不错的娱乐方式，看来她以前对付这个狗皮膏药的方式看似最蛮力，却最不管用。

她笑：“是，你的确还不够资格。”说罢，自顾自登上楼梯。

沈子唯长出了一口气，追上去问：“那要怎样才有资格？”

苏语凝回得敷衍：“等你把信送到再说罢。”

登上六层，苏语凝伸出青葱的玉指，轻轻一推，木门便打开，迎在门口的是两位红衣的姑娘，衣肩已快要垮到胳膊肘去，发髻也故意梳得凌乱，一人守着半边木门，咬着嘴唇含笑。

这服务的确要命啊，苏语凝这般想着，走了进去。

沈子唯却是跟在苏语凝身后逃进去的。

其实这海市蜃楼的女子多秉承一个理念，便是看见男人，要像饿狼看见小绵羊，但苏语凝女扮男装太明显，叫这些人再敬业也提不起半点儿兴趣，相较之下，沈子唯就显得危险得多了。

两人进去后，这间本微阖的门被那两位姑娘紧紧碰上，门口的挂牌，也挂起了“客满”的字样。

苏语凝寻了一处角落坐下，斜眼瞥见沈六默默叹气的模样，不禁一笑：“沈公子不喜欢热情的？”

沈子唯坐在苏语凝身侧，笑道：“我只喜欢苏姑娘的热情。”

苏语凝默默忍下欲翻起的大白眼，对走来的白衣姑娘道：“桃花酿，招牌小菜，两份点心，多谢。”

据说蜃楼里多的是暗格和升降的机关，专门为每一楼每一间的客人按时供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如那白衣女子飘起衣袂故意扫在沈子唯脸上，而后赫然从二人身后的角落鬼魅一般降下去。

他不禁打了个激灵，这种地方还是少来为妙，道心再坚也不顶用啊。

苏语凝打量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是稚男但我偏要学耍流氓”气息的沈六：“怎么了，这里的姐姐，吓到你了？”

沈子唯端坐了身子干咳了两声，忽然凑近瞧着他的苏语凝：“其实苏姑娘可以试试沈某人，一定不会失望。”说着，不忘又把自己的招牌眨眼拿出来显摆。

苏语凝的瞳孔里顿时满是沈六的大脸，不觉呼吸一滞，飞快转了眸子，一脚狠狠踩在沈六的脚背上。

沈子唯闷哼一声，顿时像是抽了筋一般倒在桌子上：“你这是谋杀亲夫…”

苏语凝不再理会沈六，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细细品着，望着不远处的王胤和他身侧奋笔疾书的苏楚星。

这间屋子不大，约莫横宽都是**丈的样子，置了六张桌子，而从屋顶到脚下，铺着都是樱粉的绸缎，似乎装饰和隔音都有用处，于是不再用传统的烛灯，而是用绸缎绑着一个巨大的夜明珠在屋顶中央，烨烨生辉。

每张桌子间都有三两舞女扭动着腰肢，而王胤更是左拥右抱，苏楚星在一旁奋笔疾书，任由旁边的姑娘使劲儿诱惑，就是目不斜视。

想来，相较于难得的思路，一个姑娘根本算不了什么。

苏语凝想着，其实苏瑾的眼光还不错。

沈子唯见苏语凝突然就笑了，正想开口问个究竟，却见苏依从一处角落走向坐在中央的王胤，她俯身，棱角分明的轮廓不知会给微胖的王胤带来多么大的压迫力，就连沈子唯都能感觉到苏依眼里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