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子唯放下玉著：“说得我也想听听这能在心尖儿上萦绕的曲子了，快叫那乐师上来罢。”

韩玥望向沈政，见他微微点头示意，方才应下沈子唯的请求，转颚吩咐：“进来吧。”

苏语凝看向门口走进来的跛子，心间一颤……

……宁叔……

“草民胡宁，叩见陛下。”

沈政瞧他怀里抱着琵琶，因道：“世上多有琵琶女，你是如何学得琵琶，又怎会想学琵琶？”

胡宁笑道：“只因所爱的女子爱琵琶音，草民便去学了。”

韩若也笑着：“你学得倒是认真了，才能学到你那境界去。”

苏语凝攥紧了拳头，竟有不顾一切的念头。

可她偷偷拿出的柳叶却被沈子唯一把握住，两人的手都隐在桌子下，故此肯不出什么端倪。

苏语凝愤然望着沈子唯，眼角急出眼泪，倒叫沈子唯又心疼又懵逼。

他怎么又惹她了？！

胡宁小心觑了苏语凝一眼，恭敬回韩若的话：“草民不敢称一绝，但是弹进诸位的心坎儿里，想必不难。”

韩若笑着，无意瞥向苏语凝和沈子唯二人，疑惑道：“唯儿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闹着要见这位乐师，怎的人家来了，你倒扫了兴致？

“听曲子，也有脸色一看不成？”

沈子唯悻悻一笑：“那倒不是，只是，刚刚我的姑娘跟我闹小脾气呢。”

说着，紧紧将苏语凝双手握在一起钳制在怀里，旁人看去，不过是亲密不已。

苏语凝挣得眼圈发红。

韩若瞧见苏语凝这模样也怪心疼的，忙问道：“凝儿这是怎么了？”

沈子唯忙挥另一只手：“嗨，就是肚子疼了呗，我倒搞不懂这肚子疼有什么不能忍的，非说一定要走不可。”

苏语凝此刻恨不能将沈子唯生吞了，便是她此刻有再大的怒气表现在脸上，旁人看去，也是恋人间的小性子罢了。

沈子唯说着，垂眸望了一眼苏语凝，满眼的笑意，却不到眼底。

韩若到底是女人，懂得沈子唯这话背后的用意，倒也不想沈子唯继续在这里，便道：“唯儿这就不太懂了，女孩家肚子疼，有时候和你们男子理解的，实在不一样。

马上又笑道：“不过以后日子还长，唯儿总是会懂得，眼下，让凝儿好好去歇息倒是重要。”

沈子唯拉着苏语凝起来，紧紧箍在怀里，又是那句：“这怎么好意思呢，那父皇，韩贵妃，我就带我这不识人眼色的麻烦精先退下了。”

沈政几不可见地白了他一眼：“你凡事都喜欢凑个热闹。”

下颚转动，像是嫌弃极了一般，让他快些滚。

沈子唯笑呵呵：“得嘞，父皇，您慢用。”

心想不是我，你小命兴许早就完蛋了。

沈子唯推着苏语凝走出正堂没几步，身后便传来琵琶声，走出苑林轩……忽然起了一阵惊闹。

沈子唯感觉到，在所有人大喝惊讶和呼救声里，苏语凝软了腿，本来极力挣扎在自己怀里，此刻，全然靠自己支撑着才能站稳。

沈子唯拉着她就要走，她不肯，两人挣不下的时候，两个皇兵自苑林轩里脱出一个死人。

刚刚那乐师。

沈子唯瞧见，一时失了颜色，苏语凝见他这副样子，回眸要看，却被沈子唯捂住眼睛，紧紧揽在怀里。

她拼命挣扎，沈子唯惊得害怕自己将她的眼睛折腾个好歹出来，直到两个皇兵的背影远远消失在道口，沈子唯才放开苏语凝。

她转身来，望着地上的血迹，心疼得像是被人剜出来一片片刀凌。

“陛下起驾回宫！”

沈子唯听见宫人的吆喝，去拽苏语凝的胳膊，她挥开他，要朝宁叔被拖走的方向跑过去。

沈子唯急得没办法，一掌打晕了她，横抱起来，一溜小跑。

苑林轩中韩若连连求沈政不要误会的声音成了最大的底色。

还是那个梦。

牧羊的少年。

她这次在梦中嚎啕大哭，追着他不放，只是求他回头看自己一眼。

少年回眸来，苏语凝看清了他的脸，惊得止住步子。

而少年柔润的黑发被夜风掀舞，他面无血色步来，质问她为什么会忘记自己……

苏语凝惊醒，全然陌生的房间。

看陈设简陋，没啥装潢，能拆去的都拆了，苏语凝便笃定，这肯定是沈子唯的东宫没错了。

房门被推开，苏语凝惊了一下，随后冷静地看着走进来的大山。

大山看向苏语凝，看她醒了，笑得欢喜：“苏姑娘，你可算醒了！”

说着，便要放下手上的茶壶走过来，走了两步，在苏语凝冷然的眼神中停下来：“呃，苏姑娘饿不饿？你都昏睡了三四个时辰了。”

苏语凝看外面天色也知道便不晚了：“沈六呢？”

大山反应了一会儿，想明白过来，欢喜道：“你说殿下啊，殿下送姑娘回来没多久，就被陛下召进宫去了。”

苏语凝走下床：“被召，是什么事被召？”

大山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苏语凝看着屋外，踱步出去，望着天色明暗不明的暧昧，心情沉重得好死那团要坠下的云。

为什么要让她苟活着……

“等到殿下回来，告诉他我很谢谢他今天救我，至于以后，苏语凝希望太子殿下再也不要去找她。”

大山怔怔地望着苏语凝阴郁的侧颜，张张嘴，脑子飞速转着，想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待想明白过来那两层矛盾的意思，苏语凝已然走远了。

望月桥上，人来人往。

苏语凝垂眸望着河中自己凄然一人的身影，心底全是悲凉。

她的泪水滴落，竟在她的脸上晕出涟漪，晕出沈六的脸来，干净灿烂，苏语凝那么向往，又那么厌恶。

为什么魔鬼的儿子，可以这么温暖人心呢？

“这些都受不了，连你娘半点儿的坚强都没有？”

苏语凝一惊，飞快拭去泪痕，怔然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着戴着恶奴面具的这个女人，心虚道：“你是谁？”

女人走近她，含着笑：“傻姑娘，我是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