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楚星看沈子唯的衣裳并不华贵，只以为他是这些地痞的头头了：“你是哪个山头的？知不知道这是都城乡巴佬！你知道我们是谁么？管着都城的内史可就是我爹，识相得快点儿让开！”

苏语凝一时拦不住，十分无奈。

沈子唯笑着笑着换了个戏谑的姿势继续发笑，笑得苏楚星有脱了鞋砸过去的不耐烦时，他才终于开口：“好、好巧，管天洲的皇帝，是我老爹。”

苏楚星有些不可置信：“你一个土匪你瞎说八道什么呢……”

苏语凝终于拽着苏楚星的衣袖，小声道：“他是太子。”

苏楚星的眼睛瞪得老大了：“你你你！你是……”

沈子唯歪着头：“嗯哼，是我。”

苏楚星悻悻，原来太子真的是这个做派这个作风，他听到过一些风闻，只当是其他写小说的人瞎掰出来的，他现下想对那些被他暗暗在心底骂过的人道歉。

正当时，苏语凝来时那条路，后面也被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的地痞们围得死死的。

凑热闹的，都躲在地痞之后。

更有些胆子大的，就躲在沈子唯身后凑热闹。

总之就是好不热闹。

“干什么呢这是？这可是都城，敢这么闹？”

“谁知道呢，看样子像是情债。”

“你瞎说八道什么，知不知道就情债！”

……

苏语凝只觉得脑子嗡嗡在响，抬眸：“太子殿下今日是找我的么？”

沈子唯微笑：“是啊，我不找你能找谁啊，找你旁边的小弟弟谈情说爱么？”

看热闹的大笑出声，跟着走下马车的苏依等也掩着面偷笑。

苏语凝压下一肚子怒火：“太子殿下这找人谈情说爱的方式太别致，凝儿恐怕消受不来，殿下还是让您这些兄弟撤下，有什么事，殿下不如到学院找我？”

沈子唯摇头，欠揍的样子：“我偏不……苏姑娘，其实我今日就只有一句话说而已，说完了，就会放你们走的。”

周遭是人起哄的声音，苏语凝莫名面红耳赤：“殿下有什么话跟凝儿一个人说就好……”

沈子唯忽然收了笑脸，抱着手臂，那眼神深沉，犹如古宅那晚二人撕破脸皮。

苏语凝心中不安之感腾然而生，听沈子唯一个字一个字沉沉而来：“我，天暮太子沈子唯，绝不会娶苏语凝为妻，宁可出家为僧，永为阿难。”

话风转得太快，真赛得过龙卷风了。

苏语凝怔然望着沈子唯，半晌，凄凉而笑：“原是如此，凝儿明白了……殿下的用意凝儿都明白了，明日凝儿便会让大伯父请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沈子唯悠然点头：“我正是这个意思。”

不知为何，亦不知是不是真的，苏语凝却好像听到周围都是议论她可怜的声音。

苏语凝鼻头一酸，莫名的，难道，沈子唯只是在报负？

还是，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那可以请殿下放我们兄弟姐妹走了么？学院的课，我们快要赶不上了。”

沈子唯努嘴，那些地痞诚然退下。

苏语凝送苏楚星上了马车，提着裙子，在沈子唯的眸光中，背影挺立端庄，不落狼狈与不堪。

她越是无所谓着坚强，他却越有些莫名其妙的心疼。

而他本微蹙的眉头，却在她腾然转身中舒展，秒变漫不经心和得逞，偏着头微笑。

听她说：“凝儿早知道殿下心有良人，只是不知道殿下用情至深，非她不可……是凝儿痴心妄想了。”

说着，欠身，优雅登上马车，泪水打在良木上。

马车里气氛凝固得可怕。

苏语凝独自淌着眼泪，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演戏了。

其实，让她更难以接受的，是梦里那个人，正在逐渐逐渐，彻彻底底变成沈六的样子。

这比一切噩梦更让苏语凝恐惧。

“苏姑娘，你……”

苏语凝照旧躲在凉亭里午睡，惊醒之后，听到耳边有些熟悉的声音，转眸，对上沈子离关切的眼神，看到他欲伸过来的手。

她微微侧身，躲开。

而自己拿手帕去拭无端流下的眼泪。

沈子离：“苏姑娘哭起来的样子，会让人的心兀地好疼。如果是我，我绝不会惹苏姑娘哭。”

苏语凝冷笑：“你的大话最好不要说得太早太漂亮……你六哥也说过，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

好奇怪，那时候，乃至现在，她都知道那是一句假话，一句玩笑，当不得真。

可她却记到现在。

沈子离不甘心：“苏姑娘不要总是拿我和六哥做比，六哥会伤苏姑娘的心，是他全然不懂珍惜，可我不会。”

苏语凝斜眼瞧了瞧日头：“我不敢信了，希望九皇子原谅凝儿的胆小。”

沈子离锲而不舍地抓着苏语凝的衣袖：“苏姑娘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看苏姑娘的笑靥。”

苏语凝不耐烦：“凝儿笑不出来。”

“我的意思，苏姑娘能不能给我个逗苏姑娘开心的机会？”

苏语凝警惕地望着他，竟惊奇地在他眼中看出些幸灾乐祸的意味：“我不想再去蜃楼看沈六如何如何。”

沈子离苦笑：“苏姑娘，请原谅我上次的小心思，我那次，的确是有意让你对六哥产生些想法，但是这一次，我只是想让苏姑娘开心。”

苏语凝觉得，要是还不答应沈子离，都对不起他的狡辩他的口水：“下学后，来找我吧。”

沈子离激动得要过来抱住苏语凝，被她冷眼憋回去了。

这一天的课，苏语凝听得都不太认真，她无法不走神，有关沈子唯，有关沈子昔。

于是这一天，她听到那些女儿家的谈资也很少，而且她们多聊得，都是早上皇帝赐婚，一刻不到太子就抗婚的事情。

苏语凝很可悲地成了她们口中悲剧的女主角。

下了学，沈子离果然在学院大门口等着她，鲜衣怒马。

招摇过市。

苏语凝忍下心中的怪异走过去：“只有一匹马？”

沈子离笑着：“这宝马儿当然是给苏姑娘准备的，我配不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