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厉靖所言，楼下的那个女人是拖家携口地搬过来的。

到了下午，一辆蒙着灰尘的车驶进了小区，上面下来一个男人，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

老太太牵着男孩的手，一家四口和乐融融地进了单元楼。

“看见了吗？”厉靖盯着那个男人，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薛言看不到灵魂的颜色，只知道这一家会有他想要的。

很快，四个人的脚步声和小男孩清脆的童声一起传了上来。

怀里的小猫被厉靖打了一道黑气进去，看上去精神多了，薛言还是怕它饿死。想到人间暖房的习俗，薛言挂上一副笑脸，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刚走到楼梯口的四个人停下脚步，本能地抬头看过来。

“哎，是你啊，这么巧，我们就住在隔壁。”妇人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跟薛言寒暄。

薛言脸上的笑极其自然，关上门抱着猫，凑近了四人跟他们搭话。

跟那个妇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的到了她家门口。

“我先回去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叫我一声就行。”薛言适时地停下脚步，作势要回去。

一扭头，厉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

“你要干什么？”薛言咬着牙，含糊地问。

厉靖没看他，只是盯着那家人看，眼里写满了满意。

“这是我的任务。”薛言生怕他突然发神经，低声提醒道。

厉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薛言，眉目冷峻。

薛言心里一紧，完了，他差点忘了，这可是他老板……

“我不是这个意思……”

“怎么突然这么冷，薛言，快进来坐坐吧，我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多冷清。”薛言刚想解释，被男人的热情给打断了。

为什么这么冷，因为这里有个人形制冷机。

回去也是一个人？魔王用眼神质问薛言。

薛言心虚地移开视线，强行对魔王的不满视而不见，笑着应下了男人的邀请。

身后，厉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明知这家人有问题，还敢跟着进去。

不知道是他太蠢还是他太信任厉靖。

“你跟这猫的关系还真好，还会跟猫说话哪。”女人想起刚才薛言近乎自言自语的场景，搓了搓手，替薛言找了个理由。

没办法，刚才的场景确实有些灵异，再加上突然降低的气温。现在可是大夏天，他却被冻得起鸡皮疙瘩。

薛言立刻顺着台阶下了，“是啊。说起来，这猫也是我这两天才捡着的，看它可怜兮兮的，就忍不住把它当个孩子来看了。”

两人说完，那个小孩像是才注意到了薛言怀里的猫，立刻跳着要摸一摸。

薛言配合地弯下腰来。

身后，厉靖面无表情地看着，想到刚才自己被说成一只猫，厉靖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见小孩子这么喜欢猫，薛言想了想，索性开口道，“孩子挺喜欢猫的嘛，要不我就给你们留下？正好我工作忙照看不过来，正到处找人收养呢。”

闻言，小孩兴冲冲地从薛言怀里抢过了猫，用一种有些别扭的方式抱在怀里。

自从薛言露面以来就没有说过话的老太太终于开了口，“还是不要留在我们家了，小孩子就是一时心性，等过两天就烦了，这猫我们也不好收拾。”

“妈！”男人不耐烦地瞪了眼老太太。

老太太为难地坐了回去，没再说话。

“你要是实在照看不过来的话，上班的时候可以把猫放我家，你回来再带回去。”妇人见孩子喜欢，很痛快地应下了照看猫的差事。

无论如何，这猫以后有吃饭的地方了。薛言笑着道了谢。

一直待到天色泛黑，在那家人那儿蹭了顿饭，喂饱了猫，薛言才磨磨蹭蹭地起身离开。

他一迈出房门，厉靖就从他身后消失了，想也知道是回去隔壁等他了。

薛言在门口站了半天，做好了被厉靖冻死的心理准备，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果然，屋里的温度低的吓人。

薛言硬着头皮站在厉靖对面，脑子里都是刚才自己的以下犯上。

本来厉靖没杀他就已经是他的运气了，现在他表现得好像还有些不识好歹，厉靖会不会后悔没有处理了他……

“那个男人。”等了半天厉靖的审判，却只听到这么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

厉靖说完就没再说话，慵懒地靠在沙发背上，连个视线都懒得给薛言。

薛言愣了一下抬起头来，厉靖是在告诉他，他的任务目标是那个男人吗？

可是刚才他跟他们一家相处的过程来看，觉得更奇怪的像是那个老太太。

从他进门开始，老太太都是很沉默的样子，像是在抵触他的到来，在他说要把猫留下的时候，老太太才说了一句话，也是在抵触，她抵触一切陌生的生命。

“那个男人，怎么了？”薛言试探着问了一句。

厉靖不耐地看过来，“你只需要跟他完成交易就好，其他事情与你无关。”

“可是我总要知道我该拿什么东西来跟他做交易。”薛言道。

他不觉得那个男人的灵魂有吸引他的地方，至少，他还没有感受到恶意。

“你的工作是收割灵魂，而不是调查真相。”时间不早了，厉靖长腿一伸站了起来，留给薛言一个充满压迫力的背影，“你自己怎么执行任务我不管，但现在我在旁边，要是你拖延，我不介意亲自出面。”

他本就不满于现在灵魂收集的速度，高质量的灵魂稀少，低质量的又不会让灵魂瓶出现波动，现在有了大把的高质量灵魂，他更不满于灵魂瓶那一次次几乎为零的波动速度。

人心不足，魔鬼的本性更是贪婪。

厉靖留下一句话就消失在客厅里，留下薛言一个人在那儿抓狂。

他又不是天生的魔鬼，好歹也在人类世界生活了二十年，要他去收集灵魂，那就是让他亲手抹杀人类的生命。

那种负罪感，每次他睡着，都会铺天盖地的涌入他的梦中，化作一个个厉鬼来向他索命。

他会想要调查这些人做的事，也不过是想在午夜梦回事给自己也给那些所谓的厉鬼一个说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