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本以为昌平算直接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位更加直接的。
“殿下此言何意?是在戏耍我等吗?我等虽是一介白身,可也不是殿下随意玩弄的对象!”
众人本就对姜青的傲气感到不满,见到他如此举动,更是怒火中烧,如果只说作不出那还好,竟然一边说还一边给身旁女子剥荔枝,简直欺人太甚。
众人愤意难平,姜儒自不可能站出来说话,这局面本就是他想看到的,不接着添油加醋已经很讲兄弟情面了,小成王现在也是一脸郁闷,昌平已经拉胯成这样了,在座的才子名流,随便挑一个……小成王现在虽然不敢绝对保证随便挑一个会比昌平写的还好,但至少不会比他差。没道理姜青连这都作不出来,难道他的诗仙之名真的有问题?
小成王的心里有了疑惑,所以他也没起身阻止,反而摆出一副看戏模样。
在得到姜儒示意之后,元姓才子叫嚣的更加厉害了。
公孙韵锦见场面一度混乱,暗自为姜青捏了把汗,她方才短短的时间里写出来两首诗,不说是上品,但堵住悠悠之口还是能做到的。可她与姜青之间隔着过道还加上一个张照君,如何将诗递过去,又成了麻烦。
“照君妹妹。”公孙韵锦端正着身子,轻轻喊道,照君玄品实力,耳力不必多说,照君疑惑的看过去,公孙韵锦将手藏在案几下,找了一个只有张照君能看见的角度缓缓摊开。
照君此时也略有担忧,可她对于作诗却一窍不通,只能干着急。身为一个老江湖,她一看便明白了公孙韵锦的意思。
公孙韵锦本来打算让照君借机移位,过来取一下,谁知张照君看了之后竟一动不动,她还以为张照君故意装作没看见,突然她手上的小纸条,凭空飞了起来,不对用飞不好,纸条以飞快的速度平移到了张照君的手里,这时她才看见张照君还以微笑。
公孙韵锦捂住嘴巴,掩饰不住心中惊讶,这一手隔空吸物,没有玄品上的实力,万万做不到。其实最近一段时间,张照君心中的惊讶不比公孙韵锦少,她的实力每天都在莫名其妙的增长,简直是一日千里,按照她以前的速度,玄品初到玄品上,至少还需要三年时间,可现在才几天,更让人惊讶的是,她体内的真气没有丝毫浮动,反而更加稳固精纯,既然没坏处,她就不再多想。
姜青接过纸条,从张照君嘴中得知来源后,微笑的对公孙韵锦点点头,却没有看纸条的意思,他脑海里关于求官的诗,虽然不多,却也有那么几首,可他真的不想抄,抛转引玉,好歹也要抛块砖头出来吧,要求在低些,至少要抛块土出来吧,随便扔这么一坨东西,算怎么回事,要是给先贤知道了,自己的诗被拿来与这样的东西比较,姜青怕压不住棺材板。
昌平被姜儒一顿夸奖之后,整个人都有点飘,大未官员要以他为楷模,这是多大的殊荣,小小的一个诗仙竟然看不起自己,竟然看不起自己的诗,谁给他的脸,昌平越想越气,“在下一介布衣尚且说到做到,殿下身为皇子却言而无信,殿下是看不起在下还是看不起在下的为民之心?”
姜青无奈的笑了笑,有些人呢,就是给脸不要脸,吵着闹着求挨打,“还请诸位稍安勿躁,在座的各位都是青年才俊,张口闭口就是本宫看不起你们,本宫若有此意,今日又为何前来,各位既然能抬头说话,何必要低头矮人一等呢?方才昌兄做诗之前,先做了介绍,接下本宫也做一下介绍,等我介绍完,诸位再下结论不迟。”
众人不知姜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安静下来等待下文。小成王端起一杯酒,饶有兴趣的品尝着。
“我倒是想看你还有什么手段。”姜儒冷哼一声。
姜青整了整衣冠,起身正色说道:“本宫姓姜名青,家父名讳不便多说。”
众人皆无语,就算姜青敢说,他们也不敢听呀。
“本宫现任锦衣卫千户,论官职,就正四品,我们锦衣卫呀,都是群老实人,也不知道什么是一心为民。我只知道我管辖的那一片区域,百姓无论大小事宜,第一个找上的便是我们锦衣卫,也从没听说他们去找一心为民的昌兄啊?”
昌平脸涨的通红,正欲反驳,姜青接着说道:“我猜昌兄肯定是要说,在下一介布衣,空有抱负却不能施展。”
“对!”
“哦,原来是这样,那昌兄来错地方了,什么时候我大未的科举改在花船上举行了,我也没听过那位学子去考场上饮酒作诗。本宫不似昌兄这样胸怀大志,大到连路都分不清。本宫觉得正四品很合身,自然写不来如昌兄吃相这般难看的诗。不知诸兄谁可以啊?尽管作,本宫一定好好看好好学。”
“噗。”张照君及时的一声嗤笑,昌平苍白的脸变成酱紫色,之前还羡慕过他的才子们,心中一阵庆幸,幸亏自己没像昌平这样不要脸面,为了做官连尊严都能舍弃,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昌兄,你,哎……”之前一个和昌平聊的火热的才子,一脸痛心疾首,“昌兄,我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读书做官哪有捷径可走。”
“孙兄,说的对啊。”几个和昌平关系不错的才子,急忙附和,生怕被打上一个为求做官,不知廉耻的标签。读书人,名声最重要,名声坏了,基本也就宣告了官途的结束,那还读什么书?
昌平看着身边人恶毒的嘴脸,他的心彻底跌落谷底,只怕今夜之后,他昌平的名字将烂边大江南北,家人不惜重金送他来京城求学,十余年的寒窗苦读,家人的期盼,自己的梦想一朝破碎,怎么能不悲,怎能不叹?
姜儒冷眼看着面如死灰的昌什么什么,不屑的说道:“真是没用,竟然让他这么混过去了。”
小成王略有可惜的看向昌平,走到这一步,是自作自受,即便小成王替昌平说两句好话,也改变不了他的处境。倒是姜青再一次刷新他的认知,这哪里像不会说话的书呆子,自己这位表弟做锦衣卫真是屈才了,凭这副利齿,混个御史当当应该不在话下。
昌平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他身旁的佳人,露出一脸嫌弃,毫不忌讳的往后移了移,她要和这种不知羞耻的小人拉开距离。
六月的晚,略显燥热,何况船里还有这么多人,昌平却感到寒意透骨,犹如一个寒冬腊月穿着单薄衣裳跪在雪地的乞丐,从外到内,从身到心的冷。
昌平悲痛的吟道:“清风拂面过,四月未江寒。在外十年久,功名渺似烟。”六月微风拂水,不曾留下一丝波纹,不正似他这般,在外漂泊十年,到头来一切成空。
这一首五绝平仄工整,意境切合,若是早些时候,定能赢的满堂喝彩,可惜昌平已身败名裂,纵是众人听出这是一首好诗,又有谁敢说话?就连小成王也仅仅是眼底一亮,感叹一句可惜,之后再无反应。
倒是一旁托着下巴的姜青,打起精神,这首诗用词虽然并不华丽,但格律工整,主要胜在情深应景,看着一脸哀伤的昌平,姜青颇为无奈,有诗早点写出来不好吗?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姜青不断的再脑海中搜寻,片刻,终于找到一首不错的诗,他清清嗓子,说道:“诸位,方才我答应,诸位作一首诗,我便跟一首。”
众人不解的看向他,都把昌平骂成这样了,难道还要继续吗?
姜青并没有理会众人的目光,缓缓念道:“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昌平兄的第一首诗,本宫跟不上,第二首却不会食言,清风拂面,雁过无痕,虽不曾留下踪迹,但终归是来过,若想保持初心不变,唯有不断学习,本宫期待昌平为官时如何一心为民的,希望下次昌平兄别走错地方了。”
“哈哈”众人本沉浸在他的诗句里,却因为他最后一句调侃笑出了声。
各种笑声里,突然出现了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昌平跪坐席上,头垂的很低,众人看不见他的脸,却能看见他身体在抽动,以及泪珠落地。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一句是告诫,最后两句看似调笑,却是救赎。
昌平双手撑地,头一拜到底,这一拜,拜的满堂讥笑;这一拜,洗去一身铅华;这一拜,褪去心中浮华。他泪眼模糊,一个满手墨汁的少年,在夫子的注视下,第一次在纸上写出天地玄黄四字,笑的是那样开心,这么多年,原来他早已忘记当年他因何而笑。
“平谨记殿下教诲。”
昌平一脸泪痕,迎着众人讥笑声,昂首离去,在众人眼中,他是何等狼狈何等可笑。然而却无一人知晓,今日这个被所有人不耻的他,两年后将是未国最耀眼的星,未国百年科举里第一个三元及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