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知道菂娘的性格,怯怯问道:“那这些点心……”
“你吃吧,过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菂娘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又疏离,若不是小姣也跟着催促,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菂娘侧着头轻轻梳理着那头黑发,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让花了了移不开目光。
这样稀疏平常的话从菂娘嘴里说出,令她一时间眼眶都有些发热,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在红昭阁这么久了,菂娘关心的话也听到过许多次,却从来不是对她说的。
了了看着油纸包住的圆滚滚的青团,忽然就抑制不住的开心起来。
轻轻撕开包裹的油纸,咬一口翠绿色的青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青团好像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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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七是国师王勃阳的寿辰。
国师府上从里到外重新上漆,很是气派。听说当值的丫鬟小厮每个都领了好几套新衣裳,月钱也比平常多了两成。
这位曾经权势滔天的大人物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全京城里谁不知道王勃阳是当今陛下的恩师,当年先帝退位,是他将陛下从夺嫡之争中一手扶持到龙椅之上。就算是仗着这份恩情,这王大人也是京城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了。
但国师大人不仅没有自持功高就目中无人,反而隐退朝堂,整日在自己的国师府中炼丹修道,连那些达官商贾的人际往来也概不参与。
即便王大人早已远离庙堂,但整个京城里却没人敢怠慢他,这其中的原因便是坊间传言国师手中掌握着整个大周的命脉——花钥。
花钥既非花,也非钥匙,而是渗透在整个国家的组织,组织内有收集情报的细作,打探虚实的探子,出谋划策的智囊,清除异党的杀手。而他们共同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清除一切会威胁大周皇室统治的存在。
“花钥”的成员皆听命于其主上,而手握这“花钥”的人,则只听命于当今的圣上,他们不在乎谁当皇帝,谁居龙位,只要大周朝长盛不衰,花钥就永远存在。只要花钥还在,就没有人能威胁到大周的统治。
如花绚烂,如钥缜密,这就是花钥的意义。
了了就是这组织里的一员。
这次她为主上寿辰的献礼是从扶桑花重金买来的珐琅掐丝百鸟图。
最中间的是一只灵动飘逸的鹤,那鹤通体雪白,连羽毛都细致入微,一双长翅微敛,露出修长的细颈,面向却是反的,谁也看不到那只鹤的真面目。
她如此喜欢这张画,真是因为自己是囚笼中的鸟,自然羡慕那与众不同,潇洒自在的野鹤。
其实她还有机会。
花钥中有一条规定,衷心的成员若是效命十年之后还有命活着出去,就可以离开。并且主上会安排好成员之后想要过的生活作为保障。了了成为花钥的杀手是在十三岁的时候,时光一转就是六年,她每日都刀口上舔血地活着,就是为了十年之约的到来。
十三岁开始,结束也才二十三岁。那时自由的自己便能真正为自己而活了。花迟比自己大两岁,如果能顺利结束,那时也是二十五岁的大好年纪。干啥都行。
以前她也问过花迟,若是十年后他们都活着,他想要什么样的安排。
那时的花迟唇角勾起,笑着抿了口酒“当然是回红昭阁里,找姐姐们软玉温香,乐不思蜀。”
了了白了他一眼,“没出息。”
“出息?小爷我醉生梦死这许多年,活得也舒坦,要什么出息?”他撑着颊,一双泛着醉意的凤眸直勾勾望向了了,“你倒说说你要去哪?”
了了沉默片刻,心里只剩苦涩,迷茫地盯着茶盏里轻晃的残酒,“我顾不得想明天的事。”
“想它做什么。”花迟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笑着敬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醒着做事,醉了快活……喝!”
她那时被他那毫不在意的态度打动,也跟着不由自主地笑了,拿起酒盏跟着花迟一饮而尽。酒还未入喉,她一抬头就正正对上了花迟的眼神。
酒杯上半露的那双妖气眉目深深地望着她,那个眼神深邃得仿佛夜晚被月光照耀的古井,花了了说不上来这目光里究竟藏着什么,只一刹那,花迟便用红袖掩着酒杯一饮而尽,那目光自然也收了回去。
一眨眼已是多年过去,花迟一如既往地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她也一直没有想到自己的归途在哪。
或许在红昭阁里安安静静地跟着菂娘学舞也是不错的。
了了这样想着,招呼着下人送上那幅百鸟图。
“世子府恭祝王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献上掐丝珐琅百鸟图为国师王大人祝寿!”
国师府人声鼎沸,捧着寿礼的婢子们不停穿梭于庭院间。
管家听闻了世子府的名号,从数不清的礼单中抬起头,一看来者是她,低头吩咐身边记录的手下几句后便不动声色地起身相迎:“西厢已经满了,世子府的重礼恐怕要往北苑放去了。还望郡主大人随我移步书房,国师大人早已恭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