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二爷是被人提着衣领拽来的,那小厮一进府就把柳二爷丢在了大敞着的庭院里,雨还没停,柳二爷就坐在湿答答的青砖上,满身满手的水。
姜锦安让人在屋檐的走廊下支了桌椅,还让小厮拿了一床棉被。用棉被盖在人身上打是不会留痕迹的。
柳二爷狐疑的瞧了眼姜锦安,悻悻的扭过头去,他盘起腿坐在地上,也不管是否下着雨,就那样一脸傲倨的坐在地上。
柳二爷以为姜锦安是知道了他在外拿着姜锦安的名头撑场面,特意将自己来兴师问罪的,他坐在地上无赖道:“这么多人围着我干嘛!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就拿你名头借几个钱吗……”
他环顾一周,最终瞧见了念梅,他伸着手支使念梅让他扶自己起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我以为你在安定候府干的是多么金贵体面的活计!你不是姜锦安的大丫鬟吗?你瞧瞧这底下的小厮把你舅舅摔得!你没长眼嘛?过来扶老子啊!”
有小厮上去打了柳二爷一耳光:“姜三姑娘的名讳是你能叫的?”
柳二爷被打懵了,捂着脸没说话
念柳强忍着恨意,脖子上都爆了青筋,她掐着自己的胳膊,勉强稳住了情绪,念梅仰起头,却只看到一片灰暗。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这个舅父常来自己家里做客,那时候父亲还在,自己也还没有来到安定候府做女使。记忆中的舅舅还是那个一身白袍,干净温柔的舅舅。邻里街坊说舅舅就凭这一身的书卷气,以后一定能高中状元,说不定还能做个驸马哩!
每次舅舅听到这样的话,总会害羞的挠挠头,说:“我才不做驸马哩!我要一辈子守着我的娟娟!”
是了,舅舅曾经有一个未过门的妻子,小名叫娟娟。
自己小时候总是听别人说,舅舅和自己那个未过门的舅母是青梅竹马,两人天生就该是一对!
可后来舅舅再也没提过那个他捧在心尖上的娟娟,念梅听说自己那个未过门的舅母去了玉春楼做了ji子,自那以后舅舅身边的女人就没断过。
舅舅曾经是个很长情的人。
念柳吸了吸鼻子,看着地下这个胡子拉碴,张口闭口污言秽语的中年男人,忽然就平静了。
小时候自己很爱和自己这个舅父玩,每每一看到他就会跑着过去拽他的衣摆。他也会温柔的将自己抱起来,然后拿出一包甜丝丝的蜜糖,温柔的说:“小梅是不是又胖了啊!舅舅都快抱不动了呢!”
她抬脚走出屋檐,走到柳二爷身边。
柳二爷以为自己的外甥女是来扶自己的,他笑着伸出了手,嬉笑道:“乖外甥女,我就知道你还是疼舅舅的!”
柳二爷另一只手摸进领口,还颇为得意:“我知道你爱吃蜜糖,我今个儿在街上给你买的!”他忽然有些沮丧:“刚才被那人拉着跑,也没撑伞,不知道淋没淋到给你买的蜜糖。”
念梅的泪水瞬间决堤,她看着自己的这个舅舅,心中五味杂陈。
时过境迁,故人不复。泪眼相看,故人仍在。
姜锦安抬眼瞧了瞧,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她是个通透的人,知道念梅自有主张,她挥了挥手,让人撤了桌椅,自己也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