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垂。

床上蜷缩着的女孩自噩梦中惊醒，长睫微颤，上面还挂着未尽的泪珠。

顾凝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美好的三口之家在一夜间倾颓，纪盈拉着年幼的她跨进顾家别墅，指着她曾叫着顾叔叔的男人对她道，“叫爸爸。”

那时候，顾家的女主人刚过世不到一年，顾家上上下下都在背后咬舌根，暗骂纪盈是狐狸精。

她自大厅中望到站在楼梯上的顾晨舟，对方穿着令人艳羡的百褶纱裙，由下人扶着，头上的水晶发卡熠熠生辉，高高在上如同众星捧月的公主。

她们是姐妹，却从来不是真正的姐妹。

这么多年，她妄图像她一样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的宠爱，从未真正实现。

孕期的反应令她头晕脑胀，想要喝水，却唤了好几声都不见人。

顾凝挣扎着向外面走，楼下大厅的谈笑声隐约传来，是薛檀芝和莫雨澄。

婚后几次交锋，婆媳之间的关系已经冷战至冰点。

薛檀芝是何等人物，她看不惯顾凝，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整治她。陆家上上下下唯薛檀芝独尊，她拉着干女儿聊，可以把所有的下人都叫到大厅里，没人会去管顾凝死活。

本以为成功嫁入陆家便是终点，却没想到会成为折磨的开始。

顾凝扶着楼梯一步步走下去，进厨房里找水喝。

杯子在头顶架子上，她探身去拿，旁边却伸来一只纤细的手。

莫雨澄就靠在中央岛台旁瞧着她，眼里的神色活像是在看一个愚蠢至极的丑。

“你真傻啊，顾凝。”

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这个成功嫁给陆亦时的“赢家”话。

那时候在婚礼现场，莫雨澄满脑子都是被捷足先登的挫败感，她和顾家姐妹死磕到底，末了才发现这个奉子成婚的女人似乎比自己还要可怜。

“你这么心心念念地嫁进陆家，却不知道在别人眼里就是个生子机器。这孩子一旦落霖，你觉得我干妈还能容得下你？”

薛檀芝几次三番找莫雨澄过来，明摆着就是对新儿媳不满意，凭顾凝的出身，如果没有顾家保她，那就什么也不是，薛檀芝赶她出门只是时间问题。

顾凝强忍着恶心，冷声道，“亦哥会护着我，用不着你操心。”

莫雨澄差点没笑出声。

她将杯子拿下来，丢垃圾一般丢到顾凝眼前，身子也跟着向前倾，“你是真傻还是假傻，那时候我让你去明城，你没看到吗？”

“你的亦哥根本就不爱你，他跟你结婚不过是对顾家有个交代，心里放着谁，咱们都清楚，不是吗？”

如今顾晨舟离开顾家，陆亦时也再没回来，住在明城，搞不好心里就在想着那一晚的偶遇还会不会发生。

夫妻之间有嫌隙是大忌，以顾凝对陆亦时的了解，他就算是放不下，也不会真的做什么。就像那在明城她跟着上去，不一会陆亦时就自己走了出来，连衣服都不像是褶皱过。

他答应娶她时，就很明确地跟她过，“我会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只要顾晨舟消失就好了。

只要让她身败名裂，低到尘埃里就好了。

顾凝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略微凸起的腹，攥紧了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