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但是左懋第觉得把这笔岁币在谈判开始之前就进贡给建虏完全是抱薪救火,甚至可能引发清国对于江南的无限欲念给大明带来灭顶之灾。
而这笔金银绸缎与漕粮交给刘永锡与邢胜平,他们至少能编练出几千兵精壮兵马,清兵真要南下他们怎么也要抵抗一段时间,因此他冷笑一声:“此次北使是我全权负责,我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奉旨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北使团我做主,这批义师军饷我也同样能做主”
左懋第对于只想着与清国议和的陈洪范、马绍榆这些人不满已经很久了,但形势所迫他一直忍下来,而现在他终于爆发了
路振飞在江上大笑起来:“有江淮义师相助,左侍郎这次此行自然能如虎添翼,仲及老弟既然与我英雄所见略同,等会咱们好好喝两杯?”
左懋第十分爽朗地答道:“不醉不归,毕竟这多半是此生最后一次与见白兄相见了”
左懋第出京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次北使凶多吉少,但他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唯一的遗憾就是一路行来郁气如潮,看不到一点一滴希望,而今天刘永锡与邢胜平打着“劫漕”的名义把所有金银绸缎与漕粮扣下来,反而让他看到了一线生机。
而路振飞也是一身英雄气概:“不醉不归,我与仲及老弟都愿以身许国”
旁边的陈洪范、马绍榆现在已经急得上跳下窜了,而现在左懋第直接快刀斩乱麻问起刘永锡:“诚意伯,这次护漕可否有圣母娘娘诏书?”
刘永锡在这件事情办得滴水不漏:“若无娘娘诏书,我怎敢为朝廷分忧为国家护漕”
左懋第当即就跪了下去:“臣左懋第接旨,圣母娘娘昔日曾与陛下约法三章,我大明与贼寇建虏有不共戴天之仇,贸然求和只能令贼寇看轻了我大明,所以不许不经一战就谈岁币之事,今日诚意伯奉旨护漕既是为朝廷与国家分忧,也是为了陛下英明着想”
左懋第把弘光皇帝都搬出来了,而且约法三章也是不折不扣的事实,现在左懋第的说法挑不出任何毛病,陈洪绍、马绍榆也只能跟着跪了下去,而江上、岸上已经是一片欢腾。
不管是操江水师、临淮镇官兵还是邢营官兵,他们最担心的就是钱粮问题,朝廷的钱粮永远接济不上,而现在这位兵部侍郎愿意把船队所有的金银绸缎与漕粮都交给自己,那至少在几个月之内临淮镇是不必为钱粮担心。
船队已经停了下来,现在操江水师已经把整个船队以及上面的金银绸缎、漕粮都接手过去,陈洪范、马绍榆这些北使团的骨干都被控制起来,
而左懋第则在指点着刘永锡如何善后:“诚意伯,这些金银漕粮都好办,绸缎我建议你到淮安或扬州换成布匹,一匹绸缎可以换好几匹布,到时候给将士们做一身新军装,谁都可以亏待,唯独不能亏待了下面的将士”
刘永锡自然是洗耳恭听:“左世伯所言极是,我一定按左世伯的意思去办”
旁边的路振飞也笑道:“诚意伯如果处理不过来可以让我来帮忙,虽然我不是淮扬巡抚了,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左懋第最关心的还是刘永锡与邢胜平所部的下一步走向:“你们真不准备跟我入鲁?山东最多只有几百真虏,现在北上大有作为”
刘永锡却想得很明白:“但朝廷是不敢触动清兵,不然左世伯也不会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我们真要跟左世伯入鲁,恐怕到时候朝廷会觉得这一切都是世伯在幕后策划,世伯不如留下来与我一起好好经营江淮”
左懋第却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朝廷是让我经理河北联络关东军务,我已经可能滞留江淮,而且现在只要有几百精锐就能拿下全鲁”
刘永锡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拿下山东一部并不难,但是如何经略山东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建虏随时可以在山东投入数万大兵,山东残破不能守亦不可守,我们准备照娘娘的意思办”
左懋第大吃了一惊:“娘娘对于如何保障江淮早有谋划?”
路振飞出来帮刘永锡证实这一点:“若不是圣母娘娘一番金玉良言让我如梦初醒,我怎么可能专程来相劝懋第老弟,懋第老弟,我真觉得这次北使或许会伤及国家元气,你不如留下来跟我们一起拥戴圣母娘娘”
虽然说是张皇后的谋划,但实际都是刘永锡自己的主意,但现在刘永锡只能狐假虎威:“圣母娘娘确实早有谋算,这次护漕就是娘娘的意思”
但越是刘永锡与路振飞越是挽留,左懋第的决心反而变得越发坚定起来:“有圣母娘娘与诚意伯苦心谋划,我自然可以从容北进我绝不能留下来,不然肯定影响到圣母娘娘的苦心谋划,毕竟天子有争臣七人,虽无道不失天下”
路振飞原本还想好好劝一劝左懋第,但是没想到左懋第直接就把话说死了,而左懋第继续朝着路振飞问道:“我听说这话是陛下亲口所言,见白兄既然见证圣母娘娘与福王殿下约法三章,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不是在弘光朝第一个被清算出局,路振飞肯定会直接否认,但是遭遇一连串打击的路振飞现在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张皇后身上:“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然我也不会请诚意伯把这批岁币扣下来,不过陛下学究天人,必成一代圣皇”
左懋第也知道路振飞所谓“陛下学究天人必成一代圣皇”纯属胡说八道,现在已经有太多人对弘光皇帝与朝廷彻底失望,但是现在左懋第又燃起了无限希望:“见白兄说得没错,有圣母娘娘与诚意伯、见白兄辅佐陛下,大明大有希望”
说到这,左懋第毫不犹豫地把全部责任担起来:“我准备给朝廷上道奏疏,把我请诚意伯过来护漕的前因后果都说清楚,如果朝廷要追究,也是追究我擅自处置这批金银绸缎与漕粮的问题,与诚意伯无关,而且那个时候我早已经北上山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