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柳大先生带着柳麒麟、阚泽在江水边调琵琶,也是够可以的。
要搁到任何一个正常,都觉得闹了鬼了,谁让他们是后半夜到江城的。
别说进城了,就是停靠码头都不能,只能寻找一出水湾,把他们一行四人放下。
柳大先生,也不知道是动了那根雅骨,还是实在无聊,竟然从袖袋,拿出两面琵琶。
不说琵琶怎么回事,就说袖袋,放本书都不成,想必一定是储物的法衣。
这两面琵琶要简单一些,是四柱十三品,比柳大先生自己用的,六柱二十四品,简单多了。
“麒麟,按说,学戏的不必练乐器,不过,戏曲不分家,不懂了乐器,唱功在好,也成不了大家。”柳大先生把琵琶一一递给两人。
柳大先生不用护甲,他们俩可不成,特别是柳麒麟,那就是一双肉手。
手指套上玳瑁的义甲,这样才好拨弄琴弦,琵琶上是四根,配上柱、品,就有了很多变化。
这还不算什么,拨弄琴弦的基础手法就十三种,比如:拨、弹,这就分两派。
后世还留存一派,叫平弹,用的就是弹派指法,当然,后世基础指法,也增添到二十八种。
柳大先生教的用心,一种一种指法的教,在单独听,一边教一边听,教的差不多了,就让俩人练。
阚泽终于知道,那把五尺的木板,打到身上那个疼,这玩意还是个法器,无视修为。
经过柳大先生介绍,才知道,这玩意非比寻常,属于戒尺,只要有师徒传授的,就有这么一把。
模样、长短或许不相同,但是,只要是传授课上,有学生不乖,打到身上,别管你,是多厉害的神仙。
一戒尺下去,保准打的你哭爹叫你,柳大先生手里这根,是贵妃班第一代班主用的,传了不知道多少辈了。
打起人来,那是特别的疼,柳大先生管的又严厉,盯着两兄弟练,这玩音乐的,就是这样。
他们这一行,讲究个“戏不离口,曲不离手。”,不能生疏了,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若要人前显贵,必要人后受罪”。
柳姜氏看着丈夫管教儿子,心里难受,都说慈母多败儿,这话她都懂。
可是看着孩子,被噼里啪啦的打,她就有点受不得。
“孩他爹,按咱们梨园行的规矩,咱儿子还是得拜老师。
你这么管,我实在看不下去。”柳姜氏说罢,竟然哭了起来。
柳大先生看着两个孩子,叹息一声,老辈的规矩,老子不能收儿子当徒弟。
一来,当爹的不好管,打的轻了,他不怕你,打的重了,伤父子情分。
二来,也是博采众家,家传的东西,始终一家一姓,怎么流通?
最后也是,师徒如父子,多个老师多个长辈,也多个人看护。
阚泽在一旁觉得有点苦逼,没事练什么琵琶啊,这下好了,柳大先生的戒尺算是开了张。
他终于体验到兴趣爱好,跟专业技能的区别,这种练习绝对不存在美感。
枯燥无味,反复的练习指法,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基础指法练习熟练后,就是独门手法。
后世在敦煌壁画中,从琵琶飞天中,反推舞蹈,反推指法,就考究出一百多种手法。
神魔世界,音修士是一个大门类,音乐的表现方式,只有吹弹拉唱。
弹,这一门类尤为重要,各种各样的琴,比如儒家的七弦琴,就是君子六艺之一。
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必修课,还不能挂科,想想就觉得古代贵族,也挺可怜的。
当然,现在比较可怜的是阚泽,一直练习到天亮,这普通人,别说定性了,体力也跟不上。
相比阚泽,柳麒麟的活,还没结束,要练功,吊嗓子,凡是靠嘴吃饭的,都得这样。
讲究个发声吐字,首先得懂的发声,肉嗓子唱不了戏,得用丹田气,不然,声带能给喊哑了。
而且,古代戏台没有话筒,也没有扩音器,人往台上一站,声音能够让最后一排听清楚。
这就要求唱功,舌头跟牙齿不能打架,字音得咬准了,别管是方言还是京白,都有自己的规矩。
阚泽抱着琵琶,在一旁看着柳麒麟,双手叉腰,站直了腰板,先练嘴,通俗点说,就是绕口令。
完事了就开嗓,开始咿咿吖吖,差不多把嗓门打开了,之后就是,五音八调,一个一个的来。
这时候柳大先生就盯住了,一个不对,就是一戒尺,说一句,低了,或者高了。
这是培养音准跟乐感,这功夫,差不多得盯三个月,或者半年,这期间,根本不教戏。
就跟练武的一样,未学打人,先学挨打,学琵琶的,就是玩命的把指法练熟,学戏的,就是成天的吐字发音。
阚泽觉得,看别人挨打,看着到是挺舒服,不觉得苦,这人啊,就得有个对比。
幸福感可不就是相互的,所以古代,那些个地痞流氓,整天拿穷苦百姓找乐。
阚泽觉得自己毕竟,不是地痞流氓,不能乐出声了,这样就不好了。
天蒙蒙亮,就可以看到人群了,一些做小买卖的,往城里送菜的,送柴火的,等等。
这些都是住在城外的,赶天亮城门开,这些都算是穷苦大众,与后世的上班族差不多。
像携带货物的,进城、出城,都还要缴纳几文钱,算作商税,用于路面的维护。
江城是个大城,住在城里的人,吃喝用度,都得买,周边乡下的,就往城里送。
后世唐朝的时候,白居易到长安,当时就有说,“居长安,大不易”,这话就是拿他名字开心。
古代的城市就是这样,没有生产,普通百姓就靠出租房子过日子,或者就是当伙计,做苦力。
稍微有点钱的,就买头小毛驴,赶车拉人,或者像王婆那种,开个小店。
蛇虫鼠道,各有一条生路,阚泽瞧着,人来人往,生机勃勃。
“天生蒸民,有物有则。”阚泽突然想到前世听过的这句话。
“形如草芥,命如蝼蚁,无非就是蝇营狗苟之辈。”
旁边一个高冠深衣的人,搭腔说道。
阚泽看着这人,有病吧,突然来这么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