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在清幽山上四年,除了修行外,就是看各种修行功法,山水游记,奇闻怪异,乃是才子佳人之类的风尘小说也看了不少。
故而顾白虽然不曾亲眼见过,但也从书上得知,这个天地,很大,他所难以想象的大。
北俱芦州,是这座天下最北的一块州地,广袤至极,民风剽悍,凡人中多侠客,修士中多剑修,皆是性情中人。
在北俱芦州这片地界上,两方起了冲突之后,一向是先动手,打了再说,至于之后是谁的错,谁的理,那就另论。
九州之中,北俱芦州之人,一向被视为是不知礼,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蛮子。
但有趣的是,曾有好事的修士专门花了百年光阴,记录了九州修士发生冲突战斗之后的死亡率,结果出人意料。
北俱芦州发生的冲突是多,一言不合就拔剑开战这种事是最多,但死的人却是最少的。
甚为奇妙。
·······
天高清爽,顾白坐在赤烛剑上,任由轻风拂面,眼中古井无波。
顾白刚看过了北俱芦州的地图,发觉南国位于北俱芦州最南,而清幽剑宗却在最北,故而顾白此行,相当于穿梭一州,也难怪沐风真人会跟他说路途遥远。
对于凡人而言,这个距离恐怕终其一生都难以走完,但顾白身为金丹境修士,却是轻而易举。
他粗略估算了一下,如果自己全力御剑,日夜不休赶路的话,三到四天,就能飞到南国。
当然,那样太过于疲惫,也有些危险,再加上他好不容易出宗下山一趟,自然不会那么火急火燎的。
顾白不仅不想尽快去往南国,他甚至还想去凡人都城看看,喝口茶,吃个包,见识一下这方世界的风土人情。
反正用沐风真人的话来说,只要他能在一个月之内,将那位师妹给带回宗门就行了。
想到这里,顾白拿出地图,查看了一番之后,心中有所决定。
“赤烛,下去。”
顾白轻声道。
·······
逐月国,七百年前建立,开国皇帝起于微末,能征善战,任用贤人,善待百姓,挟裹着无可对抗的民意与天意推翻了暴政,终开国逐月。
逐月城,自建城那日起便是逐月京城,如今内有数十万百姓安居乐业。
顾白站在逐月城中一条繁华大街的中心,一袭青白玉袍飘然如仙,一副俊美容颜惹人沉醉。
但这街上人流来往虽多,却都主动避开了他,似是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形。
这自然是顾白的有意为之。
有个追逐打闹的顽童从顾白身边跑过,差点绊倒在地,眼看就要摔个鼻青脸肿,却又一缕清风凭空生出,将其托住。
小童站在原地满脸疑惑,不知自己为什么没摔倒?
他左看右看,却无法看到顾白。
前方的玩伴喊了一声,小童便不再去想,小跑着跟了上去。
顾白看着那个小童消失在人流中,一双眼眸中也映满了这街道的种种景象。
大街上熙熙攘攘,往来不止,有小贩们呼喝叫卖,摊上卖的吃食则香气四溢,卖玩物则各有趣味,引得行人驻足。
茶楼上有清婉小娘子唱着小曲,引得看客们称彩;酒馆里有三两个大汉大呼小叫,差点打起来;街道尽头架起一个高台,台上有人着浓妆,演的是那开国猛将的故事。
酒楼前满脸笑容,招揽客人的小二;当铺前一身寒酸布衣的书生徘徊不定,终究还是一咬牙进了门;有一对男女并行,男子脸上犹豫不定,终还是伸手牵住了女子,逐月国民风开放,看到这一幕的人,也只是会心一笑。
还有······
顾白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
他穿越而来十七年,终于在今日亲眼看到这个世界的人间景象。
顾白感觉在真正看过人间之后,他的心境立刻变得更加完善,识海也变的更加广阔,连神魂都清明了些许。
虽然不是修为上的直接增长,但却这更让顾白颇为欢喜。
因为顾白明白心境对于一个修士的到底有多重要。
在他看过的一些秘闻记录中,曾有人修力都到了能一剑平山,斩海,乱天下之时,却因修心跟不上,从而走火入魔,沉沦邪道。
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修持,一念之间尽毁,可怜可叹。
顾白不想自己有朝一日沦为那种地步,所以修心也不想落下。
顾白抬头,挪动脚步,缓步行走在大街上。
他用法术隐匿了自己的身形,故而普通凡人看不见他,只觉身旁好似有道清风拂过。
顾白边走边看,竟在这逐月城内闲逛了起来。
“冰糖葫芦唉!”
街道一边,一个汉子大声叫卖着,他身前摆着个架子,上面插着几十根糖葫芦。
顾白看到之后,眼前一亮。
他走上前去,嘴角止不住欢喜,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个东西了。
顾白站在汉子面前,本想解除隐匿法术,买上一根,但他转念一想,自己身上好像没有钱。
他看着身前已经叫卖了一天,神色疲惫的汉子,眨了眨眼,缓缓伸了手,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根糖葫芦。
虽然近在咫尺,自己的糖葫芦还被人拿走了一根,但汉子却没有丝毫觉察。
顾白看着面色疲惫的汉子,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聚拢一道灵气,打入了汉子身体中。
顿时,汉子精神一震,这道灵气几乎消除掉了他身体所有的疲惫,让他立马精神起来。
“糖葫芦啊!好吃啊!”汉子大声叫卖着,声音震天动地。
顾白也是一愣,他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
想了想,他便又伸手拿了一根,然后转身离开了。
顾白继续在街道上走着,不时看看这里,望望那里,初次下山的他,对于这个世间一切,都颇为好奇。
走着走着,前方的一阵争吵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小哥,你这包子有问题啊!”
一个身着一身灰旧道袍,背负一把长剑的年轻道人,高举着手中已经只剩一口的包子,神情严肃。
包子摊主是个年轻人,兴许是刚做这个活计不久,遇到这种情况,有些懵住了,呆呆道:“有,有什么问题?”
“有大问题啊!”年轻道人脸色一正,大声道:“我是个修行中人,是半点荤腥都不得沾,否则破了功法,沾染了因果,轻则功力尽散,重则功德尽失,来世就要做牛做马,再也做不了人。”
他这一番话说的声情并茂,将年轻摊主给唬住了,小心问道:“真的?”
“当然!”年轻道人斩钉截铁回答。
“可这跟我的包子有什么关系,我卖给你的是可是素包子啊?”摊主反应了过来,疑惑问道。
“有什么关系?你看着里面,是不是有一条小小的青虫。”
道人指着那只剩半口的包子,神色认真道。
年轻摊主瞪大眼睛,也没有看到什么青虫,“哪有什么虫子啊,再说,这也算荤腥吗?”
摊主忍不住道。
年轻道人一瞪眼,沉声道:“自然算!你个凡人不懂修行,莫要怀疑贫道的多年的修持!”
“你卖给我的素包子有荤腥,让我破了大戒,还不算是大问题吗!”
他言语震荡,吸引来了不少路人。
年轻摊主一慌,路人不明就里的视线投过来,都让他快要哭出来了,只好自然倒霉,垂头丧气道:“是我错了,你想怎么样?”
年轻道人这时反倒平静下来,生有一张清秀面容的他不说话时,倒是有着一副修道之士的风采。
他眨眨眼,道:“再给贫道一个包子。”
“嗯?就这么简单。”年轻摊主不敢置信抬头。
“嗯,就这么简单。”
年轻道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嗯,这次给我个肉的。”
肉包子比素包子贵,当然,也更好吃。
年轻的摊主一脸迷茫地将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装好,交给了年轻道人。
年轻道人拿着肉包子,满意点头。
转身之时,正好看到缓步走来的顾白。
顾白一身青白长袍飘逸,手里举着两根偷来的冰糖葫芦。
年轻道人一身灰旧道袍,手里捧着刚刚敲诈过来的包子。
两人对视的第一眼,俱是一愣。
下一刻,顾白心中浮出一丝不妙,转身欲走。
年轻道人脸上却泛起一丝惊喜,伸出右手抓向顾白,朗声道:“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