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白把赤烛剑插在地上，然后在赵玄真惊诧的目光中，翩然跳下了坑洞中，站在了他的面前。

顾白竟然主动拉近了与赵玄真的距离，这大大出乎了赵玄真的预料。

要知道赵玄真可以体魄强横的妖，最擅长近身厮杀战斗。

当两者相距不过咫尺间之时，这无疑对他极为有利。

赵玄真目露不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顾白眼中古井无波，道：“为了杀你。”

赵玄真沉默了一下，才道：“不用你那把剑，还敢距离我如此之近，看来你对接下来的招式信心十足。”

顾白道：“信心十足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现在我用这招的时候，需要拉近一些距离，而且用赤烛剑的话，会让我分神。”

赵玄真看着一脸淡然的顾白，点点头，笑道：“那来啊。”

话音未落，只听“噗！”的一声。

赵玄真闷哼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什么时候？赵玄真心中满是疑惑。

他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腹部的一把剑，不，那不是剑，而是一道凝实的剑气，几乎与真剑没什么区别。

剑气？还是能够破开自己肉身体魄的剑气，心中惊诧无比的赵玄真，缓缓抬头看向顾白。

顾白淡笑一下，随后赵玄真就清晰看到了有一道形似赤烛剑的剑气从顾白身上显化而出。

接着这道剑气就无声无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插在了赵玄真的身体上。

“噗！”

赵玄真身上又多了一把剑气长剑，身躯踉跄倒退了几步。

他眉毛紧皱起，却不是因为身上插着两把剑气，让那钻心的疼痛不断在体内泛起的缘故。

令赵玄真心惊的原因，是因为他看到顾白身上又有剑气生成，并且远不止一道。

“大自在剑气，这就是我更强的招式了。”

顾白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显化出了十五道剑气。

而这十五道剑气中，每一道剑气都有破开赵玄真体魄，伤害到他的能力。

身上还插着两把剑气的赵玄真知道，或许这种剑气单论起来，不如刚才顾白那招华丽的“断水流”，但这么多数量的剑气，给自己造成的威胁，可远比那招大得多。

赵玄真面容凝重，浑身黑色气焰升腾，覆盖周身，想要故技重施，来抵挡顾白的大自在剑气。

顾白看到这一幕，却也是淡笑一下，伸出右手，屈指轻弹，说了一声“去”。

下一刻，他周身的那十五道大自在剑气，便如同二月的疯狗一般，猛然冲向了赵玄真。

赵玄真眼眉一凝，浑身黑色气焰大盛，仿若重重厚重的盔甲一般，看起来牢不可破。

但当他的黑色气焰碰到这十五道大自在剑气之时，却脆弱的跟张纸一样，一碰就碎裂开来。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

一连十五声剑气刺入血肉之躯的声响过后，赵玄真的黑色气焰被彻底击溃，身上被插满了剑气。

非但如此，剑气所带来的强大冲击力，还让他倒飞而出，被钉在在了坑洞的土壁之上。

赵玄真被先后十七道大自在剑气插在身体上，被牢牢钉在坑洞土壁之上，浑身血流不止，顺着土壁流下，汇聚成了条血流小溪，看起来凄惨无比。

这更强的一招，很明显他挡不住。

顾白微微抬眸，看了赵玄真一眼之后，心中泛起惊讶，竟然还没死。

在顾白的眼中，尽管赵玄真的一双眼眸的确暗淡了许多，难以破防的体魄也被戳成了筛子，并且十七道大自在剑气还在不停在他体内进行破坏，让他的伤势难以恢复，持续加重。

但他却依旧没有死。

这令顾白感到惊讶的同时，也感到些许凉意。

妖的生命力之旺盛，竟然达到了这个地步吗？

顾白看向赵玄真的眼眸转冷，一挥手，插在坑洞边缘的赤烛剑微微晃动，下一刻就飞了过来，稳稳落在他的手中。

顾白举起赤烛剑，并指轻轻抚过赤红的剑身，自言自语般说道：“那就用这个，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吧。”

顾白不相信，把赵玄真的脑袋砍下来之后，他还能继续活下去。

“能活的，像赵玄真这样的元婴大妖，你就算把他脑袋和四肢都砍下来，挂在桅杆上晒上一个月，他还是能剩下一口气。”

坑洞口上的边缘处，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白转身抬头看去，却见浑身凄惨不逊色赵玄真的张道孤不知何时来到这里。

张道孤大口喘着粗气，似是走到这里，已经到了体力极限，他也就不在强撑，干脆坐在地上，低头看向坑洞底下的顾白，缓缓道：“你如果想杀了他的话，只能毁掉他的元婴，或者将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毁掉元婴？挫骨扬灰？

顾白思考了一下，觉得后者实在太过麻烦了。

于是他转过身，跟赵玄真道：“你听到了，如果不想死无全尸的话，把元婴亮出来吧，对大家都好。”

对于修士而言，金丹或者元婴这种极为重要的东西，都藏在灵宫最深处，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几乎不会拿出来。

当然，现在对于赵玄真而言，就是最特殊的情况了。

赵玄真暗淡的眼眸抬起，看向青白衣袍飒然，甚至没有沾染多少尘埃的顾白，笑了。

是嘲笑。

却不是对顾白的。

他在嘲笑自己。

他笑自己活了几百年，修行了几百年后，却连一个人族少年修士都打不过。

他笑自己明明一边不想杀人，却又每天做那杀人的事情，竟然还持续了七百年。

他最想笑自己活了漫长时间之后，却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

他笑自己明明一直想死，却总是在最后就退缩。

笑了很久之后，赵玄真嘴角笑意才缓缓收敛。

他最后内视了一下身体，于是他就看到了自己的灵宫中，那个和他一摸一样的小元婴，此时已经浑身布满了裂痕，濒临破碎。

它抬头看了一眼，好似在与赵玄真对视，然后便再也支撑不下去，一瞬间化作了尘烟四散。

死亡之气一瞬间从内至外，环绕在赵玄真的身体上，标示着他命不久矣。

赵玄真的头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花白了起来，原本年轻的脸庞，也开始了枯萎，爬满了皱纹，他的身上也不再流血，因为他已经没有多少血了。

顾白看到了这一幕，更看到了那一股死气，于是他便明白了，自己不用动手杀赵玄真了。

顾白皱眉道：“你的元婴自毁掉了？”

赵玄真抬起一双已经变得浑浊苍老的眸子，嘶哑着声音，对顾白说了一句话。

他说：“让我再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