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月白早起做了甘露凝膏,里面有干花碎。凉凉的,很是沁润,在有火地龙的堂屋里吃最好不过了。
今日是除夕,温钊仁休假,坐在摇椅上晃悠悠地喝茶读书。大夫人还如往日般绣些精巧的小玩意,加上铃铛再串成一股。缱绻最喜欢将其系在自己的荷包上面,满满当当又玲琅作响,然后到院里跟小黑追逐打闹。
小黑还是年前月白跟兰若一起从姥姥那里抱来的一只小母狗。乾元跟在月白屁股后面等着吃柿饼红薯干,兰若则在一旁帮着取高处的架子。
一家人又不约而同地期待着中午的羊肉火锅,早已把昨日的不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再然后入了夜,按习俗是要拿红烛去打灯的。将每一扇门前的灯油盒都要取下来换成红烛,再拿小铜盖罩好,以防被风熄灭或烧了门房走水。
今年年满五岁的乾元缱绻第一次做,玩的是不亦乐乎。月白兰若则跟在后面细细检查每处烛火,以确保除夕夜全家人的安危。
一家之主的温钊仁也要等到子时放完鞭炮才能睡。这是项大任务,也是孩子们一年到头最期待的事情之一。
乾元缱绻听了几十遍的怪兽年的故事到了除夕夜也还要缠着大夫人再一遍遍地讲。月白兰若也有些睡不着,明日有花灯会,她们很期待。
时年四十二,新年伊始。她们四个孩子早早的穿好新衣,去磕头拜年拿压岁钱。再然后忙完吃食、礼帖,只管消遣白日等着晚上的花灯会就行了。
今年,月白就十岁了。终于去了总角,换成散发的髻子,再配上两个簪子,月白只觉得自己要到出嫁的年纪,浑身的不舒服。
兰若一如既往地艳压群芳,只是今年的她有些消瘦,没了往日明艳,倒有些说不出来的孤傲。
或许是想武姐姐了吧,月白想。好在清欢和春樱会来,这让她心里突然轻快了不少。
花灯会人挤人,清浅格格才不会下来享受这么些烟火气,她一定在哪座楼阁上等着看烟花的吧。
月白一边想着一边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赵清欢的声音了,回头望去便瞧见她拉着自家弟弟妹妹一脸的无奈。没办法,校尉夫妇两人去赏花灯了,留了一窝小屁孩要她看护。
更好在她这些弟弟妹妹平日里经常吃长姐的拳头,性子都是极乖的。所以她们一行人才能在拥挤的街道里勉强得一个看烟花的好去处。正巧,又在那里碰到了李春樱。
月白摇着手绢喊着她,李春樱瞧见她们就如获大赦般连忙从她长兄那里逃了过来。
她长兄叫李彦君,乃祝陵李府容的独子,性子极高傲,凡遇到低权轻者皆冷淡至极,连单字都懒得说,若是对方稍有权位则一改常态,十分礼遇。因此兰若极其讨厌这个李彦君。
要放烟花了,本来就拥挤的人群此刻像是发胀到了顶峰。人人都踮起脚尖往前看。她们一众女眷孩子个子小,这下子越发看不到。
可烟花不是打到夜空里吗?不踮脚也能看着啊。思及此处,月白乖乖地放下了脚跟。
“嘭!”一声,第一束烟花打向夜空,一下子绽开,但比昙花花期还要短,一下子又谢了。
所以月白没有那么喜欢烟花,她只是喜欢夜空被一下一下照亮的感觉,仿佛这样她就能跟星星说上几句话。但这个时候说话即使用喊的,星星也听不到。
每每思虑至此,月白都会笑出来。一下子,毫无缘由,从刚才有些唏嘘的眼神里迸射出满满的笑意,被簇簇的烟花一下一下地打亮。
会让人搞不懂吧……奇奇怪怪的,她心想。
此时楼阁上的某人也寻到了月白锃亮的脑门,所以在下一场烟花前,她们一众人便被请到了绪舫阁的二楼。二楼那边,正是郡王府的一众老小。
“我原本不想让你上来的,毕竟你…一堆拖油瓶,我实在头疼。可是身边这个人吧…一瞧见你就直接让你们上来了。”
月白赧然至极,被兰若拉着向郡王夫妇道谢。扭扭捏捏,一反常态。
“多谢郡王、郡王娘娘,多谢小郡爷好意、格格好意。”
清浅憋不住笑,早在手绢下头放肆了两三回。看着月白的作态,赵清欢也赶紧拉着一众弟妹道谢。
虽听得这郡王不喜朝政事务,但也没听说过那家的王爷郡王如此喜爱孩童的。郡王爷当即召了皮影艺人,在看烟花的空档里安排上了《鹤与龟》。
一年没看过几场皮影戏的月白自然全身心投入。反倒看了不知几百遍能将故事倒背如流的清浅,独自一人在窗子边摇起了长扇。
兰若多瞧了她几眼,也将她低头叹气的样子收入了眸中。至此,身为温府长女的兰若便开始重新审视整个郡王府起来。当然,多是为了一旁看皮影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傻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