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心茶馔都上齐了,兰若也没心情吃。哪怕月白给她硬塞一口炸菊酥,兰若也是个毫无感情的咀嚼机器。
“阿姊?怎的了?”
月白摸了摸兰若的脸,想替她揉开眉间那一蹙愁云。
是啊,怎的了?无论怎么看,这陈千钧都是极好的婚配人,如果不对他抱有太大期望的话。
“我说不出来……也不是……而是我不知如何去讲。总觉得我没有那么喜欢他,像他喜欢我那样,我有点做不到。”
大概是因为没动心吧。没有见他第一眼就被吸引过去。没有特定的缘由但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他的模样来。
“那便是没那么喜欢他咯!阿姊…你不必强求自己,感情这事强求不来的!”
“以往我总想寻个我喜爱的人,可现今我越发想找个喜爱我的人。”兰若说着,索性趴在了八仙桌上,叹着气。
“可你现在没办法确定陈公子是不是喜爱你的,对吧?”
月白感觉出了兰若的矛盾点,于是直接指了出来。
“陈公子是京都世家,为长子长孙。无论他在信里怎么说,我总觉得他并非会把自己全盘托出的人。这种人,我们这些小世小家面对时,信息的交换总是不对等的。”
兰若听罢直道月白说的是,忍不住伸手揉月白的脸蛋。
“所以阿姊,你要是想不这么烦恼的话,只有两个方法:要么当断即断;要么你主动喜爱他。”
“可我不喜爱太过张扬的人。”
兰若这般答,事情仿佛又陷入了死循环。
“那当断即断?”
“可他陈家……”
“是个香饽饽。”
是啊,京都三朝元老、两代太子太傅的长子长孙,光是这一个身份就足以趾高气扬,怎会全心全意怜惜中州一个司马家的女儿呢?
月白搞不懂,见兰若欲言又止的样子也懒得再问了。兰若吃着茶馔心思有些寥寥。放空的眸子不知在感慨些什么。
“月白,你还记得我之前在白鹿书院书院呆过一阵子吧?”
“记得,总共去了两回,一次两三个月,加起来快半年了。”
月白回忆起模糊的记忆,那半年里,可让她盼阿姊盼的两眼欲穿。
“那时你还小,跟你说不了。那时候啊,有位公子问过我的心意,我当时忙着赶功课没有理会他。”
“什么时候?!”月白惊了,表示不能接受学霸为单身开脱的说辞。
“四年前吧,还未及笈的时候。”
“什么人?!”
“姑苏的一方商户之子,唤作石泷川的。”
“石家在姑苏也算是一顶一的富甲了!阿姊你!你怎能!”
真是服了,明明阿姊的个人魅力大,她怎么不对这事上心呢?
“我…我那时候没这个意识嘛……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嘛……”
月白闭眼,表示拒绝兰若任何借口与说辞。兰若说不出,也只好兴致恹恹地蔫在一旁。过了许久,月白才打破寂静,道了一句:
“月光昙快开了,要去看吗?”
“要。”
月光昙是珍贵的昙花花种,乃前年温钊仁外出办差是从南蛮大昌边境带来的,花了不少银子呢。到家后,全家人悉心照料了两年也不见其开花。还是今年入了夏才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别看花苞小”,温钊仁说:“月光昙奇就奇在它能从一个小小的花苞开出手掌大小,且花瓣层层叠叠有百余条。月亮一照,还会散发出幽光。”
听了此番话,一众母子都期待坏了,尤其是乾元和缱绻两小娃,天天缠着大夫人问何时才会开花。而月白也是今日瞧见那花苞今日越发膨大,便猜它花期快了。谁知她们二人守了一晚上也没个结果。
兰若顶着一双熊猫眼挟了月白脖子逼她求饶。月白本就困倦至极,眼下便更招架不住,连忙求饶道:“阿姊,是我的错…我的错,咱赶紧去睡吧…去睡吧……”
月白这番求饶甚得兰若的心,于是架在脖颈儿上的手臂一挽又拉着她睡回笼觉去了。结果一觉便睡到了晚饭点。
大夫人差人叫了几次,最后索性自己亲自上马,就差拿鞭子赶两匹死猪吃猪食了。
小屋子里睡着俩姑娘,屋子外就能听见温氏夫妇二人拌着嘴。月白迷迷糊糊醒了,大夫人见她还要睡,连忙命人将俩姑娘的被子给收了。
这下,是真的醒了。
“你这俩闺女睡得跟死猪一样,哪里有官家小姐的样子,我看着你凭闺女升官的想法就算了吧!”
“我原本也没把我的官运压她俩身上!”
你来一句我往一句,争吵就是这么开始的。
月白郁闷至极——难道夫妇俩吵架不应避忌孩子吗?非当着孩子的面吵,岂不影响小孩子的成长发育?若是她,日后断不会如此!夫妇间的事就夫妇二人解决,扯到孩子身上算什么本事!
“那你倒是升官呐?发财呐?平日里十分的神气,怎么一说到这就蔫了?我问你,咱银子呢?”
小屋里正眯眼的俩姐妹一听大夫人提起银子的事,就是跟床上长了刺似的,“跐溜”一下窜到爹娘面前,时刻准备拉架,哦不,劝架。
“娘,咱银子上个月不是入库了吗?”
兰若想拉住大夫人的手,却被大夫人一把弹开。
“上个月是上个月的,我问的是这个月的!这个月的银子呢!”
银子被拿来贴补老家的人了。这还是月白偷听兰若跟爹爹说话得来的。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大夫人跟奶奶她们相处的像是在打炮仗。
“是不是又给他们了?是不是?!温钊仁啊温钊仁,你可真是孝顺啊……你怎么不看看他们对你对咱们家做了什么?咱们这些年容易吗?凭什么说把银子给他们就给他们!他们配吗!”
温钊仁不说话,任由大夫人李氏撕扯自己的衣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