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是一位极好的长姐。长姐如母,她也确实是一位极好的母亲,只不过她的孩子是娘家的没了娘的表弟表妹们,不是她亲生的孩儿。
当年远房的表舅一家来找大夫人办事,月白心疼日夜操劳的爹娘便嘀咕了句“岁数这么大了怎么还跟个孩童似的要别人帮忙”,却被大夫人一顿好打,说什么“长辈就是长辈,就算做错了,那你也不能说他错!”
二姑娘自是不认,两人闹的昏天黑地。大夫人说她诬赖远房表舅说他坏话,还扬言不要她这个闺女。
十足的凉了姑娘的心。
这也是为何二姑娘会和大姑娘感情那般好。
她们姐妹二人是彼此最暖的陪伴。大姑娘像娘亲一样教育呵护着二姑娘,二姑娘则像娘亲一样呵护着三姑娘。
苏梅想到此处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她也是没了爹娘被哥哥卖作奴婢的孩子啊!
所以她脾气傲,不服输,她不想认这种命!
苏梅原本看不起这位二姑娘,只觉得她身为主子却没有主子的样子,人前人后谄媚狗腿,让她打心眼儿里瞧不起。可就是这样一位让人瞧不起的二姑娘,却冒死救了她的命。
“二姑娘啊……若非说有人活该冻死的,也该是我啊……”
这样好的人,她几辈子都遇不着的好吗?怎会舍得她走呢?
“姑娘啊,你不必太过纠结,有些事要做便去做了,害怕些什么呢?您忘了吗,这还是您同我讲的呢…怎么偏偏到自己这里却要犹犹豫豫的?您还记得吗?是您帮我上药,帮我出头,如此种种,苏梅断不敢忘呐……”
前杏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心急,所以端过来时黑乎乎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苏梅接过来,舀着汤匙一点点散着热气,然后再一勺勺喂进去。
还好还好,她的二姑娘就算烧糊涂了也还不忘咽东西。
“前杏,你要不先回去照顾三姑娘吧?这里留我就可以了。”
“嗯,那我先命人将屏风支起来,左右三姑娘晚上也是要过来睡的。”
前杏点点头,便合上门出去了。不出一刻,缱绻这丫头便急匆匆地过来了,围在月白床边不愿走。
“爱姐姐怎么了?怎么就病了呢?是今天太累了吗?”
前杏去堂屋里唤三姑娘时,顺便将此事也跟大夫人说了。大夫人只吩咐这些仆人煎药、服侍的本分不能落下,自己却没过来瞧瞧。缱绻则庆幸娘亲没过来,这样她就可以毫无顾虑地守着爱姐姐,明早也不用去学堂了。
月白烧得厉害,半夜的时候还在说胡话。苏梅换了好几盆的水,不断替换二姑娘额头上被烫暖的布巾。
缱绻却被前杏好一阵子才哄上床。因和月白的床榻离得近,她听着声响根本睡不着,所以后来索性下了床,打算前去帮苏梅、前杏两人的倒忙。
“前杏,我睡不着,我担心爱姐姐。”
缱绻光着脚丫子一路小跑过来,围在床榻前扯起前杏的衣袖。前杏只好又将她抱回去,哄她睡觉。
“三姑娘,现在太晚了,您真该睡觉了哈。”
“可我睡不着,爱姐姐说胡话。”
“您这过去不是帮倒忙吗?如果您也染了病,可让我跟苏梅如何是好?”
前杏将缱绻放到被窝里,又重新替她盖好被子。
“三姑娘放心,你二姐姐是不会有事的。我跟苏梅照顾好她,尽量不影响你睡觉哈。”
缱绻见她要走还想说什么,但顿了顿首还是将句子咽下了。她乖乖地闭上眼,准备睡觉,满脑子希望明早一起来就能看到爱姐姐活蹦乱跳的身影。
所以她向神明许了愿,希望神明可以护佑爱姐姐平安喜乐,一辈子顺顺遂遂的,少些忧愁,多些快乐。为此,她可以做任何事,自然除了克扣零食之外,她就算服侍神明也心甘情愿!
小娃子很快就睡熟了,屏风另一侧的二人听到缱绻均匀的呼吸声,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一块。
夜深人静,再怎么坚持也抵不住周公的茶水。前杏已经睡倒在了床塌前,而苏梅也歪在被子上看眼皮们直打架。
终于,随着窗外树叶一记叩窗声,苏梅成功被周公拐走捉蝴蝶去了。而此刻的月白却睁开酸痛的双眼,半分清醒半分糊涂,朝着床顶上的纱幔叹了长长一口气。
“我不能再这般了,”她说,将头转过去瞧了瞧一旁睡的东倒西歪的两人,嘴角的弧度又下调了几分,而后叹气道:“不然别提爱护我的人,就连我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啊……”
隔了半响,月白的表情也暂停了半响。突然她坐起来,来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沧海一声笑,并吼道:
“去它XX放屁!本姑娘偏要这么做!看不惯怎么地!统统它XX给本姑娘憋着!不就是钱吗?本姑娘多的是!不就是人心吗?本姑娘分分钟给你读懂并预知下动作!本姑娘就是要做大佬!做皇帝都不敢动的大!佬!啊啊啊!我要做大佬!我要钱!要钱!!!”
一旁睡着的两人顿时被惊醒,看着二姑娘满嘴喷屎目瞪口呆,未等她喊完连忙上去一同按住了就往被窝里塞。
再然后苏梅两手捂住她的嘴,以占优势的骨架隔着被子压制住仍旧躁动的小身板。前杏则赶紧开了门看外面有何异样,毕竟刚才小主子可是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是要被砍头的!
没人!除了树桠上一些惊飞的鸟雀外,前杏并未瞧到有其他人。
很好,门外危险暂时解除!
于是立马合上门,跑回去瞧了一眼三姑娘的情况。
很好,还睡着!门内危险也暂时解除!
见前杏冲她点点头,苏梅这才松了口气,从温月白身上一点点挪下来。
她二人合力用被子将二姑娘裹得严严实实的,就差来根绳子捆上了。一顿忙活下来,里衣都被香汗浸湿了。
前杏、苏梅不敢放松,低头探脑瞧了眼二姑娘的状况,随后赶紧将脖子缩回来,带着满脸的疑惑。
“怎么跟疯狗一样?难道二姑娘被狗咬着了?不该啊,被疯狗咬了咱也应该知道的。再说,被疯狗咬了也该害怕水、害怕光、口吐白沫才是啊……”
前杏一脸的不可置信+疑惑,见月白面部发力、嘴唇翕动,又忙用苏梅之前拿来的筷子、一根压住她的舌头另一根横在她的唇瓣间做支撑,暂时封印了她发疯的状态。
可月白还是咬牙切齿,拼死从喉咙口挤出了一句话:“老娘就是它XX要暴富……银子……怎么地……”
“兴许姑娘只是烧糊涂了做发财梦的吧……”
苏梅说完直扶额,默认是受了来福的影响,所以发誓等天一亮就把来福给揍得上下两开花,来个公私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