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吸气的一刹那,另一支箭簇就从斜对面划破空气射了过来。月白吓得忙闭眼后撤,可那箭头还是扎在了自个儿的鞋尖上。
“呼,好险!幸亏脚指头缩得及时!”
月白长吁一口气,还没缓过劲就被来福架到了一旁的摊位后边,两人企图用一小木板暂求活命。
“来…来福!”月白感受到来自身后的拉扯,连忙问候来福。谁知来福却忙招呼月白安静,说着,还比了手势让二姑娘不要声张。
“二姑娘,嘘!嘘!他们打起来了!咱们赶紧跑!”
月白心里自是又嫌弃又鄙夷,她偷偷欠起身子将脑袋探了出去,悄悄打量了四周。见那马车里头坐着一位玉冠玄衣的男子来。衣服上头还隐约绣着金丝龙纹,微微泛的金光让月白笃定了内心想法——这人绝对的就是东宫太子!
只不过就是这氛围有些奇怪。月白能闻到空气中隐隐约约弥漫着的火药味,其中还透着一股子微妙的却又掺杂着剑拔弩张的激烈与紧张来。
诶?不会真的要打起来吧?月白心想。只可惜,她只猜到了结局、却没预测开头,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而已。
“蹭!”一声响划破寂静,带来了暴雨降临的前奏。月白连忙捂头下蹲,以祈求“刀剑无眼、莫要伤身!”。这一套动静下来,来福才知二姑娘刚才站起来了,连忙同她唇语起来。
-二姑娘您怎么站起来了?多危险啊,会没命的!
-我哪知道还射箭呐!放心吧!不站了,不站了!这回打死我都不站了!
一瞬间,角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混着刀剑入肉的闷声,吓得四周的百姓如受惊之后的鸟兽散。可也有些像月白这样的幸运儿,每次都会被死神委婉地圈个圈留下。就如现在的她和来福,如兽困于牢笼般、逃不得。
-二姑娘,怎么办?咱得逃命啊!
-眼下怎么逃啊?他们打的那么凶,要是出去当了他们的人肉板怎么办!
-可……也不能呆在这等死啊!
月白听了此话,也是心急如焚,思索间又将脑袋伸出去瞄了瞄。见兵将同那些匪徒厮打在一起,而身处高处射箭的人也被官兵射杀了不少。
眼看空中危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到可以忽略身为肉身挡箭牌的程度,于是月白挪了挪身子,想拍拍来福告诉他及时动身逃命,谁知小黑手胡乱划拉了两下,却没抓到人。
“诶?来福?你去哪了!”
四下瞅了一圈,才发现那小子早已转移到身后商铺里,于是连忙面目狰狞冲他唇语道:“来福,你去那里干嘛!不好逃的!有后门吗?”
可那小子全然没有理会自己担心的意图,连忙招收让她也过来。月白迟疑,正巧起身起一支被兵将打转方向的箭镞一下子射穿了她的发髻,她这才丢了三魂跟碎发,忙颤颤巍巍爬了过来。
来福心啊肝啊差一点就被吓碎了,见二姑娘爬过来,连忙撅了屁股将二姑娘一把从外边拽进来。
“二姑娘,您没事吧?”来福忙问。
“没没事。”
月白一招手就拂去了来福欲上前关心的大脸盘子。很明显二姑娘现在的是累过度,正是不想同人讲话的时候。然后她盘腿一坐,喘了几口气,然后将鞋尖上的箭镞拔下来。
“得,借小翠的衣服!这鞋又要赔她不少银铜钱板板了!”
“您是二姑娘,不过是损了她一双鞋子罢了。让她直接去管家婆子那里再领一双不就完事了嘛!”来福笑了笑,还是伸手替自家姑娘将发髻上的断箭给摘了下来。
“再领一双也是钱呐!况且本身这就是借的,我再怎么是二姑娘,该赔钱也得赔给人家的!情理还是要遵守的!”月白冲他点了点头,而后,往商铺里扫了一眼,却见寂静异常、像是客人都跑走了样子,不由得起疑,“难道人都跑了?不该啊,再怎么说店主、小二得在啊!来福,你去找找有没有后门?咱赶紧回府才是要紧事!”
来福听命后赶紧起身去寻店内小厮的身影,谁知往柜台一瞧却瞅见了倒在血泊里的死人,忙呼了二姑娘一声“小心!”,可惜还是太迟了,来福转身间,一只弯钩已经驾到了月白的脖子上。
“壮士手下留情!”月白脑子霎时空白,可多年的狗腿情怀还是让她下意识求饶。
拿刀威胁月白的是一位身形十分魁梧的大汉。月白看见他胸前隐隐约约的胸毛,突然间觉得他像极了一头大棕熊。
那人说话了,问月白是谁要去哪,自然操着一口不流利、不清晰的大昌官话。
“啊?当然是逃命去啊……壮士,那边都打架、出人命了!难道我还要去看戏吗?”说完,月白就一脸谄笑,试图用手指去扣掉对脖子寸寸紧逼的铁钩子。可见那人寸步不让,只好又笑道:“求……求壮士手下留情,给我俩这小老百姓一条活路吧!”
“哼!你倒想得美!”
谁料那位大汉却轻哼一笑,胳膊上又使了狠劲,小臂上的青筋四起。来福见状,连忙要上去拦。可身后又冒出四位壮汉来。
得!你瞧来福这福气,还真是自请入狼窝虎穴啊!
“给你们一条活路?你们大昌又何曾给我们妻儿一条活路?”那大汉话罢,将铁钩子的弯刃处往上一舔,月白的脖子上就渗出了密密的血珠子。
“壮……壮士!好商量!好商量!千万别伤我家姑娘!求您了!我给您跪下了!”来福话还没说完,膝盖就软了下来。只听得一声闷响,月白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外族蛮人面前跪下了。
“来福!你干什么!”
月白一急,要挣脱出去。可那大汉将铁钩子往外撤了撤,手上却死死攥住了月白,不让她逃出一分一毫。
“姑娘,您不能有事啊!”来福颤颤巍巍地回答,语气里却满是坚定。
“你起来,这……这还没同壮士们讲话呢!他们这般通情达理,不会轻易滥杀无辜的!”月白话没说完,就往那柜台瞄了两眼,见血已经溢了出来,心里顿时没了底气。
“壮士您说,对吧?”她问,“您不会滥杀无辜的,对吧?”
“你说呢?”他反问。
“你看这屋里的还有外头的,这么多人,也该解气了吧?”月白问。
“你们大昌屠我部族上百人,岂是这几人的头颅就能还清的呢?”
“可皇太子岂是你们想杀就能杀的?”
“杀不了皇太子无所谓,起码多砍几个大昌的脑袋同我们一起上路呗!”
“可……壮壮士,你们还有妻儿的对吧?还有等着你们回去的人,对吧?你想想他们,所以不要再滥杀无辜,以怨报怨,何时能了呢?和解不好吗,养几十年的草场、牛羊,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岂不好?”月白能感受到利刃的寸寸紧逼,不由得慌张起来。
“自然好,可无家人等我们回去!也无牛羊!更无妻儿!他们都死了,都死在你们大昌的手里!所以我不管你是谁,给我的族人以死谢罪吧!”
说着,那人捏铁钩子的力道又狠了几分。眼看月白的手也抵不住,攥出血来,那人又分出一手将月白的小黑爪给老老实实攫住了,拿起铁钩子就往她脖子上舔。
来福往前跪了几步,忙磕头求饶。
“壮士!她是云州司马的女儿!求您了!不要杀她!您砍了我吧!求您留姑娘一命!”
“哼!我管你今日是谁的女儿,就算是那狗皇帝的,我也会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