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月白问。
“真的啊!”她点点头。
“真的想吗?”月白又问。
“有何不想呢?”她反问。
“进宫可不是个好差事!”月白直言。
“你又没进去过,怎么能真的明白?”她又反问。
“也是,我并不真的明白,但那么多美丽的女子不都一个接一个地被关到里面了吗?”
月白抬头看她,将她一瞬间的迟疑收进眼眸。靳如嫣兴许也是自我察觉到了,连忙用笑容浮现将那抹失意掩盖、粉饰表象之外的太平。
“您呢?就不想进宫吗?有司马大人在,温二姑娘要是想进宫去应该近乎板上钉钉了吧?”
“我呐…既没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当娘娘的命来!”
月白婉言拒绝,趁着靳如嫣思索之际得空喝了口茶。
“可命什么的只信苍天未免太过卑微了些……还是要靠自己挣来的好!您说是吧,温二姑娘?”
“这……我倒不知如何答了,”月白放下茶杯,将喉咙处的字词掂量了几番却没有一条话能说得出口的,到最后也还只是对着这靳二姑娘道了一句:“没有命也可说是得不到或者守不住。不过到最后既然都是留不住,我又何必让自己挨上这么一遭呢?”
“这个…我倒与您的意见不同。尽人事,听天命。天命来之前可得先人事的。我若做了娘娘,便要守住它!剩下的,就待日后再说罢!”
靳如嫣话罢,笑意满了脸,直直让月白咽了不少话回肚子里去。
“这也是呢,”她最后也只好作附和的笑,说了恭维话来,“既然每个人都是不同的,那我就祝姑娘能如愿以偿、做个衣食无忧、光耀门楣的娘娘来!也算是长我云州城的脸面了呢!”
从祝陵府出来后二姑娘便一直道胃不舒服起来,连马车都坐不得,最后只好半途下了车跟苏梅一左一右回了家。来福见二姑娘因肠胃不适而恹恹的样子心里急的直嚷嚷要去贤仁堂将白冼那家伙给拽过来开药。月白没心思说话,便使了眼色让苏梅替自己收拾了。
“脑子呢!忘了白冼郎中今日都去难民营那儿看病寻诊了吗!”苏梅骂他。
“那…这不是……”来福仍试图狡辩。
“不是什么?快些闭嘴吧,省得将姑娘再念叨得头疼来!”
苏梅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赶着来福。
“我好歹…好歹也是二姑娘院里的……算了,不跟你耍嘴皮子!我去把前杏姐姐叫过来!”
来福见自己势弱,索性先护自身、以求日后的十年不晚的报仇雪恨。
大约到了外边儿的天蒙蒙欲暗的时候,温钊仁才赶着晚饭的趟儿从祝陵府回来了。待发现席上少了一人时,这才知原是二闺女肚子不舒服提早卧床休息去了。
“怎的了?是吃了什么凉的东西了?”
温钊仁低头凑过去问着自家夫人,却惹得温夫人一顿白眼。
“吃什么凉的东西啊,就是难受到了吧!你啊,日后能不能别让月白丫头出去了?那丫头没个心眼儿又总过意不去的,还是让她呆在家里罢!别总出去见见这个、说说那个的了!”
温夫人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夹了两筷子菜,催着缱绻丫头赶紧吃饭。
“别你二姐不在这就不好好吃饭了!他日你二姐要是嫁人了,你怎么办?”
“爱姐姐她不会的!”缱绻嘴强牙硬、死不认输。
“不会什么?”温夫人问。
“不会不管我的!”缱绻嚷嚷。
“切,你这丫头,尽做你的好梦吧!”温夫人笑了她一声,然后又夹了菜嘱咐一旁的乾元多吃些,“到时候嫁不嫁人的她可管不了,你爹一句话,她可就得嫁过去!”
“不要!我不要!”缱绻持续叫嚷。
“你不要有什么用?到时候你也是这样!”
此话一出,倒引得兰若瞧了瞧这小妮子的反应,谁知她脱口一句便是——“那我便不嫁人了!”
“想的美!”温夫人骂她做梦。
“哼!”温缱绻却死不服输、做梦也要做好了才成。
“还哼!真不知道怎么那么听你二姐的话,”温夫人伸手戳了戳缱绻的脑门,而后没好气地厌她道:“好歹跟乾元都是我一个肚子里出来的,怎么脾性一点都不一样!”
是夜,温钊仁去了二闺女的屋里体恤下民心。待进了屋子才发觉这姑娘没在床上睡觉,反而光脚跑到了榻子上看书呢。
“怎的了?今儿个那么不爽快?”温钊仁说着,抬脚迈进屋子里去,“人家靳姑娘惹着你了?我瞧着你俩相处的不错嘛!”
“咳haì,就那样吧……”
月白心里的话倒被自家爹爹给堵回去不少。
“就哪样啊?”温钊仁明知故问。
“跟爹爹和那靳大人的差不多。”月白懒得搭理他,说完便埋头于书卷。
“呵,你这丫头!说你没心眼儿吧,你却比谁都敏锐;说你笨吧,你脑袋瓜有时候还光灵的不行!尤其是你那张嘴,真真随了你娘亲,说不过你!”
谁知温钊仁上前一步将她手里的书卷给抢了过来,还坐到她对面饶有兴致地翻阅了起来。
“哟,医书呐,难道我闺女是想当个郎中嘛?”
月白虽没这个想法,但还是算作试探问了爹爹一句。
“……那我要是想呢?”
“那就当嘛!天时地利人和的,咱们云州的医药可是一等一的好呢,就连太医院一半的太医署官们不都是咱们云州人嘛!怎的?有想法没?不如爹爹给你找个老师傅咱先学习着?”
温钊仁不知从哪里来了兴趣,当场真的就给月白找起了医药师傅的口头牌。月白一听,深知坑闺女体质的爹爹是绝对给自己出不来什么好主意,说的好听点是去求教、说不好听点便是给那些个老师傅打下手的,所以当即就一口回绝。
“不要,天天跑这跑那的,我嫌累,还是让人伺候的好!”
“你在家不也是伺候别人嘛?也没见你闲着?”温钊仁戳破事实。
“……所以我…唉……所以爹爹日后能不能给我找个丰衣足食的人家,让我后半辈子享享被人伺候的福?”
不知何时,那卷书又被月白她讨了回来。
“多大一点就给我扯后半辈子!你爹爹我都还没有到后半辈子呢!”
“哪没到,您不都已经是不惑之年了吗?”月白嫌弃之情跃然脸上。
“我可是要活到一百岁呢!等缱绻、乾元结婚成家了,那才是我的后半辈子呢!”
“也是也是,估计那时候你都是一堆外孙、外孙女的姥爷了呢!”月白顺势哄他。
温钊仁十分满意的嘿嘿直笑,待缓下劲儿来,才同月白说了点心事。
“可是丫头啊,若你爹我不能早日出头,怕是到时候连你的婚事都难说呐!”
“眼下要紧的是阿姊的,我日后怎能都无所谓。就像爹爹说的,做个云游四海的郎中也成啊!心怀天下、悲悯苍生,光是想想,内心就足以澎湃了!”
“可你阿姊的岂不是更难?怕是要让她熬成个老姑娘了……”温钊仁话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不可能的,爹爹,您就放心好了!不都说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嘛?阿姊的姻缘要是到了,就算太子爷、陈千钧还有其他什么人死拦着那都不成,阿姊该嫁还得嫁,您呢,该升官也还是升官!”
“你这丫头,未免太过乐观、将事情想的的太好了些……”温钊仁一边叹气摇头,一边却又期待月白的笑脸。
“要不然呢?整日郁郁寡欢,岂不是要让那些人高兴死?”月白笑了,转而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所以爹爹,想做什么您就去做吧!咱一家人上上下下、戮力同心的,苦难什么的,终会熬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