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到玉山那日,光易学究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了。她现在家宅里无人、自己也无事,全拜得殿试之前元孝回府那一闹,只得让尹相逼得云起书院将她又召了回去。
所以啊,她也等着十一月份启程去云起呢。正巧月白丫头也要来,光易便决定同她一块回去书院了。
不过啊,人少了许多之后越发衬得这朱府愈发冷清。月白穿堂而过时,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感慨。
她住的还是上次求学时同兰若一同住的屋子,现下扫了一圈这寂寥的内堂,倒让她思念起在虞山修身养性的阿姊来。
“唉,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了……”月白叹了一句。谁知转身间,光易学究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你阿姊吗?”她问。
月白点点头,提了点嘴角却也拾不起笑意。
朱光易这才知自己疏忽让月白触景生情了,忙同她道歉,却惹得月白连连曰:“受不起,学究快快请起罢!”
“那你就不要再伤怀了,同我去县里的学堂罢。我虽关门闭户了好些时日、不收学生,但学堂那处也还是受嘱托要去看一看的。”
光易说着,上前就拉起了月白的手。
“放心,都是黄毛小儿,让我去给他们启蒙的!你就当过去玩一玩咯!”
于此,月白这才点了点头,同学究一块出了门去了那学堂,只留了苏梅在府里替她打点行李。
“学究,去云起读书要统一着装吗?”月白想起一同带来的装着衣服的大箱子,正苦恼于要不要送回家里去。
“待去了云起会发衣服的,只不过也只有上大课、辩证赛或者考试时才要求穿着,平日的话里穿自己的常服也可。但也有不少学子平日里只穿学子服的。所以等你进了云起,根据自己的情况决定就好了。”
“这样啊…我知道了,那学究……辩证赛是?”月白又问。
“哦,就是分成两队、根据一个现象或问题提出不同意见佐以据点并加以肯定。辩证赛打得好对日后太三毕业有很大帮助,不过很少有姑娘家上到太二的。希望书院这次改革,能对姑娘们的受限少一些。”
“那……难吗?”
“那是自然咯!不过月白你放心,你刚入云起,如果能通过考试的话,就会跳过初阶从中阶开始,若明年开春能通过考试就会升入高阶,到那时才会有辩证赛的!”
光易说完,月白的脸色却愈发难看了。
“那……那什么时候才能上太一啊?”她问。
“按理说,高阶是要上两年的,不过听说书院这次也改了规矩,加了一次腊月考试,若是能通过的话,有些学儒是会选拔些人上太一的。”光易说完,揉了揉月白的脑袋瓜子。
“太一到太三呢?”
月白依旧不依不饶,惹得学究打趣她。
“怎么?你这么想考到太三呐?”
“可费了好大劲进去求学,总不能不上到太三罢?再者说,他们不都挺看重太三头衔吗?都说什么云起太三名,官职半加身。”
“那是说云起的学徒日后进京赶考的。月白啊,我倒觉得名次不重要,学到东西才是真呐!”
月白听她这么劝自己,却咧嘴笑了。
“学究放心,我来是求学,又不是求虚名。不过啊,还是要有些虚名傍身才好,既吓唬了别人又能宽慰自己。”
“你啊,满嘴的道理!说不过你!我看日后你若上了高阶,说不定是混辩证的一张巧嘴呢!”
光易说完,直要出小拳头捶月白的肩膀,惹得月白左右躲不及、只好往她怀里钻。两人一路打闹着就到了这玉山县的学堂,一进去,五六岁的娃娃就一同拥了上来,张口闭口叫的全是“学究好!”。
“学究这……”月白有些吃惊。
而朱光易却是又喜又爱的赔笑。
“与他们混熟了,每次来总要抱我一次。”她说。
一下午,月白别的没干什么,倒净帮着处理小娃之间的打闹了。自然感叹学堂的小娃太多了、倒不好管教诸如此类的话。光易听到后,却拿了小教棍远远地敲了一下月白,惹得她忙伸手捂脑袋。
“你知道上不起学的孩子有多少吗?玉山县的县衙老爷今年出了好些银两贴补学堂的,为的是尽可能让更多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孩子多,也是件好事,说明玉山的民众理解了县衙老爷的苦心。”
听着听着,月白的嘴就越撅越高,可最后耐下脸皮薄也是点点头,直道自己错了。
“是我没能体会县衙老爷还有学究您们的苦心了,抱歉呐,学究。”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些来,招呼孩子们上了课了!”光易莞尔一笑,忙将教棍收回来,敲了敲作讲台的木桌子。
一时间,小娃们又涌进读书的学堂,在月白的招呼下倒都一个个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听讲。
一下午的课听下来,月白没记着什么东西,到跟几个小娃玩得很熟了。尤其是那个县衙老爷的孙子,名叫孙幼斌的,长得眉清目秀、最爱出主意捣蛋,还有那个家里兄长在外边儿从军的小娃,才六岁个头儿就比八岁的娃子还要高、上课时老是嚷嚷肚子饿的陈应尚。
不知为何,一众小娃里,这俩调皮捣蛋鬼就跟她混的最熟,一个缠着她道没趣儿,一个缠着她道肚饿,其余的也多是跟着他俩起哄,差点儿把月白撕开吞了不成。
最后还是学究替她解了围,将月白从一众娃娃里面拎了出来。
“你们这般对月白姐姐,只要吃了她吗?”
“可月白姐姐身上香香甜甜的,像点心果子,闻着就想咬一口!”对面的陈应尚举手抢答,惹得身后的娃娃们跟着哄笑。
月白却眉毛一蹙赶紧闻了闻自己的衣袖、衣襟。
“哪有什么点心的味道?我怎么闻不出呢!”
“我鼻子灵着呢!常人闻不出的,我就能闻得出!姐姐身上不仅有点心果子的味道,还有青梅酒的味道!”
“胡说,我明明换了衣裳的!不可能再沾上酒味!”月白不信。
“可姐姐身上明明有的!”陈应尚也不信。
月白瞅着他异常坚定的小眼神,只好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发觉她外头的褂子没换。细细嗅了嗅,上头确实有点心以及一股青梅酒的味道。
兴许在小厨房泡久了,点心还有酒的味道便全沾上了,月白虽猜着,但还是点头朝陈应尚道:“你赢了!确实有的!”
陈应尚高兴得跳起,拉着满脸嫌弃的孙幼斌拥上前同月白讨要奖励的小点心。月白敲掉他的小手,直摇头说没有,没成想这陈应尚还迎难而上、非要吃到一口才成!
“要得要得!我哥哥都会这么奖励我的!”
月白无奈至极,转头向学究求饶,谁知她却打量起自己会酿青梅酒这一点来,立马跟陈应尚一个阵营,同自己讨要道:“我也想喝青梅酒呢,不如你酿一酿?左右咱们还有几个月才走呢!”
“学究……”
“月白姐姐,点心!点心!”
眼瞅着局势不对,月白索性一咬牙就朝陈应尚伸了手说:“要点心可以,钱也得给我才成!”
咳haì,月白这财迷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