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十载春秋已过,墙外的人依然只能靠在墙角诉说心情,而墙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幺儿,跟你说个好玩的。昨天啊,相诗诗和孟汀舟打了一架,打输了。然后啊,她就当着众人的面说等她长大后一定要娶了孟汀舟,还说孟汀舟以后都不可以三心二意。哈哈哈......”
尽管知道里面不会有回应,姜瑛还是继续讲着近日的趣事:“季明阳居然选了浮生绫做武器,红衣配红菱,幺儿你说他怎么就这么钟情红色啊?跟个姑娘家一样。嗯,有一件事好像蛮严重的。”
她朝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人偷听。继续道:“仙门好像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说是世家门派中经常有弟子莫名其妙的失踪。凤凰台近日广发拾音贴,邀仙门众家前往凤凰台商榷。未央宫也收到了帖子,就是不知道会是哪位师叔或师兄前往了。”
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她静了静继续说着,语气中满满的与有荣焉:“娘亲请了好些个大师帮我铸鼎,结果没一个适合我的。幺儿这一出手啊,轻而易举就帮姐姐解决了药鼎问题。而且啊,特别适合我。每一次炼药,她好像能读懂我的心思一样,特别神奇。叫她神农鼎一点也没错。”
此时的姜瑛还不知道妹妹给她的神农鼎除了可以辅助炼药,还是一件主动防御,被动攻击,且灵力不俗的法器。
听着殿外姐姐说着自己的成品,姜卿在殿内吐槽:“当然是活的,那可是灵器,有灵识的,他日遇着了机缘可成神器的宝贝。”
“还有几天我们就十六岁了,娘亲说要给我们办一个隆重的及笄大礼,可是婆婆说你还不能出去。婆婆他们是不是故意的呀,要是我能修炼就好了。”
十六岁姜瑛出落成一个标致的美人儿,高挑的个头,温婉的容颜上透着几分飒爽,英之若华,当如是。回望这座古堡,想象着妹妹成年后的模样,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温柔的弧度。她很想像爹爹和娘亲一样那样时而能进去看看妹妹,可是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殿内的威压。要是她能修炼就好了,就可以陪她一起。
今日是时隔十年后,姜瑛第一次来看妹妹,她幻想着着下一次见面,一定不要再是墙里墙外。她对姜卿有着几乎盲目的自信,所以没有逗留很久,转身离开。
刚迈出几步,一股暖流贴上她的后背,透过层层衣裙渗入她的体内。瞬间,温暖包裹住她全身,熟悉的感觉使她在这样寒冷的冬日不再难过,回眸一笑,迅速离开。
看着姐姐的身影远去,殿内传来一声轻叹:“此去安好。”
“既是想念,何故据人与外?”
少年从转角处露出身形,一头乌黑的墨发精致的束起,玉白冠带整洁无比。墨袍自上而下穿得一丝不苟,衣襟和袍脚的云纹若隐若现,行动间如墨云翻滚。腰间垂系一枚青绿色的璃龙玉佩,此外并无任何佩饰。手执一柄青玄长剑,周身没有灵力涌动,却是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凛然之气。看着远去的身影,丹唇轻启,问出心中的不解。
“你怎么还没走?”
闻言,少年往外挪了几步。转身,面朝古堡,立于前,不言语,只是定定的站着。风雪飞扬,但是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也没有一丝寒风能吹动他鬓角的碎发。冷峻的面容上如寒霜凝结,比此时的天气还要冷冽许多,
“走吧,以后别再来了。”殿内的少女朝外挥着手,也不管外面的人是否看得见她赶人的手势。
“为何?”
“不为何,就是不想。”
姜卿知道姐姐要跟娘亲回紫雾山去了,不舍和思念让她此刻变得烦闷不已。对少年态度也是极其不耐。她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下次见面她一定要带姐姐去触摸未央宫之外的云端,感受不一样的温暖。
十年,她独自修行。尽管父亲母亲,婆婆时常看望,她的心思却一直都在外面。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人。向往自由的她却最是没有自由可言。怨恨、委屈,类似的情绪,在起初的那半年,每天都在上演。闹过,怨过,甚至是恨过。可是有一天,当她看到娘亲被内殿的威压逼得抬不起头,嘴角溢出鲜血,也含笑哄她入眠的时候。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不是被放弃的那个小孩,只是爱她的人无能为力。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要求过人来陪过,也不再嚷着要去看外面,甚至不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进入殿内。
如梦似幻,时光也是匆匆,不知不觉她也长大了。其实她也不是一个人,那一抹灵识总会在她入定的时候教她学习和修行,她看到过从他那个远古时代到今天的沧海变迁,努力吸收他传授的功法学识。久而久之,与外面的世界,她也没有任何执着了。
无所事事的她只有听老人家讲历史,讲修道,讲人性,讲天地自然。她很聪明,那一抹灵识讲的所有东西她都能很快的领悟。
没多久,她可以独自开启风华殿的下一重阵法,且效果更甚。十一岁的小女孩,实力超群,哪怕是未央宫最顶级的高手纪冬融,也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她依然只能留在这座古堡里。
人人都道她是天赋异禀,却不知她独自修行之时有多努力,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心智信念有多坚定。她清楚地知道与她能活的只有百年光景,没有别的情绪,有的只是淡然的笑。就像她说的:能活着就好。
但是,她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百年里,她要守护不能修炼的姐姐,为她开辟一条即使不修武道也能登上云端的修行之道,姐姐的遗憾,她来弥补。这是她的初心,也是她的道门所向。
眼前的少年,跟十年前相比,更加成熟了,只是那张呆滞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僵硬。十年与他的人生或许只是眨眼的功夫,与她而言却是生命中不可多得的美好时光。感激他这些年的相伴,可是道不同,又如何能渴望长久呢。
“最后一次。”少年说着已经拔出了身侧的长剑。
漆黑的夜色下,问心剑散发着幽幽的蓝光,随音而起。一人一剑在寒风中舞动,殿内的箫声徐徐而至,随着一人一剑的舞动高低起伏,音律和剑势十分的契合。
萧音未止,剑影未息。直至夜班,本是月上中天的璀璨。可惜了,未央宫厚重的云层遮挡了月华和星辉,少了许多浪漫。
箫音依旧,剑已入鞘,少年盘膝入定。不多时,他的魂体飘至殿内,飘到姜卿的木床前。
“够了。”看到床上的少女本就无颜色的脸上大汗淋漓,少年急忙阻止。
“无碍的。”姜卿看着少年着急的模样,明朗的面容上多了些颜色。既而调侃道:“我都是大姑娘了,你一个成年男子跑到大姑娘家闺房做甚?不知羞。咯咯咯。”
明语移开视线,别过脸不看她。肉眼可见的红晕从耳垂开始蔓延,到双颊,脖颈。少顷,他回头瞪着姜卿,语气带了几分羞恼:“你一个大姑娘将一个成年男子抓进来作甚,不知羞!”
“哈哈哈,是你太弱了。我就是想给你演示一下新学的功法,谁知道你这么不经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灵魂状态的少年恢复了往日的神色,不接她的玩笑。盘膝坐到床前,保持与姜卿平视的高度。就盯着她看,一瞬不瞬的盯着,似乎要将她的所有心思都看穿一样。
姜卿被他盯得不自然起来,干笑两声,试图转移他的视线:“那个,明语啊,你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啊。人家好歹也是个大姑娘了,怪不好意思的。呵呵呵。”说着还拢了拢身上的衣衫。
明语被她这举动逗了个大红脸,不但没有转移视线,反而是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少年的笑容,明朗轻快。她看的入了神,仿佛要将这张脸和脸上的笑容印在心底。
“好看?”明语见他盯着自己看的出神,揶揄道。
“好看啊,不过比起我姐还差着呢。呵呵。”
明语见她也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便不再多言。想起之前她难得的急躁,多少有些不解。目光触及她腰间那块紫玉璃龙玉佩,心生不解。看清玉佩上的刻字,询问出声:“念之?”
姜卿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一眼自己,瞬间明了。笑着把玩那块玉佩,解释道:“嘿嘿,娘亲说这块玉佩自我出生起就有了。上面的刻字就是我的表字,过几日就是我和姐姐的及笄之日,这个名字应该也会出现在外面吧。你现在就可以叫哦!”
“姜卿。”
“嗯?”姜卿不解的抬眼看着他,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快出师了。”他本来想说他要走了,不知为何,他硬是把到嘴边的话改成了这个。
“哦。”
他想着要离开了,很是不舍。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这些年的过往也在脑海中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