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似是感知到了玲珑的僵硬，更为让他烦恼的是，玲珑这异常平静的模样！须知，他明明同她说了那些话，应该距离更为亲近一些才是，为何此刻还会是这般模样？

他虽说没经验，但是亦是知晓若是一个女子真的伤心的话，必然会想同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倾诉一番！那他现在为何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除了偶尔寒风阵阵吹拂树叶婆娑作响的声音，亦或者远处传来一俩声狗吠的声音，亦或者鼻尖处闻到莫名的花香……

既然他是一个男子，那便由他开头吧！他向前，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更是有意无意地把弄着她的头发，他似有若无地笑出了声：“怎么，就这般生气？”

玲珑怔地抬起头来，望向慕言，神情呆滞，缓慢地道：“没！”

没生气，只是懊恼！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懊恼些什么！毕竟，当时的慕言，确实没有义务同她说这些！

慕言一滞，脸上微不可察地变了变，一闪即逝，他慢悠悠地道：“那你为什么半天不说话？”

玲珑倒是十分诚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慕言笑笑道：“既如此，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便好！”他言辞恳切，倒像是一位极其耐心的长辈在听从小辈的倾诉一般！

玲珑点点头，思及似乎有些不礼貌，便诚恳地道了一句：“嗯！”

慕言盯着那双眼睛，世间万物皆会隐藏些什么，但眼睛似乎比旁的东西要反应慢一些，下意识地反应总是最正确的！

慕言轻声问道：“珑儿，你很在意这件事情！”

“是！”玲珑不解思索脱口而出道！

慕言笑了笑，倒也符合她一向坦诚的特性！他继续问道：“你是在生气我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情，还是生气万一你死在他们的手上，亦或者他们死在你的手上？”

“他们死在我手上！”玲珑面无表情地答道！她本就是贱命一条，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悲天悯人的！但她忽然想到了慕言，兴许慕言应该会为自己哭诉一番的吧！其实，她这个人有私心，希望等到她真的死的时候，世间某一个角落里，有她熟悉的人的亦或者不熟悉的人真心为她痛哭一番，随即一展笑颜，随风而逝！她只是觉着，若是一个人死去的话，没有一个人为之悲天悯人一番，那也太可怜了些！

兴许这是她的执念，却不一定是旁人的执念！

但不管怎样，她便是在这般自私了！

慕言愣了愣，那黑白分明的双眸里满是怒气，似是一只野兽看到了自己的猎物被旁人抢走的疯狂！他扬长了语气“哦”，然后亦有嘲讽地道：“没想到你倒是挺有善心的，倒是希望他们死在你手上！”

玲珑蓦然一滞，慕言明显是歪曲了她的意思好吗？兴许，她从慕言一开始便是这般，沟通上有问题，这才导致了那么多的问题！她轻笑道：“兴许我这无可奈何之人却是在思考这无可奈何之事，只是太荒谬了些罢了！”

她的笑很刺眼，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受，明明是那样一双尤为漂亮的双眼，此刻却是像审判长那般定了旁人的罪行一般，已有嘲讽，亦有怜悯，亦有期望，亦有绝望……最后，审判长的眼里只剩下了麻木！

此刻，她眼里呈现的便是麻木，却不再是茫然了！

慕言笑了笑，姑娘总是会长大的，尤其他这个又当了爹又当了娘的人，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姑娘远离自己的掌控之中，亦是正常的！

他叹息道：“那你要责备我到什么什么时候？难不成需要我剖心为证吗？”

所谓剖心为证，是指临死之人对生前牵挂之人的歉疚！剖心即为死，也只有死去之人为了得到旁人的理解，宽容，甚至是谅解所做出来的无意义的事情！

玲珑腹诽：她若是生一个人的气，倒是不需要旁人剖心为证，她会找到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不让那个人知晓她的存在才是！她这个人大都是有仇当场便报了，即便是报不了，最后也不了了之，若是因为一件寻常的事情将那人记在心中，她才觉着得不偿失了些！

她极为诚恳地摇摇头，她轻声道：“慕言，我并不怪你，本来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的……”

当时，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即便后来成了名义上的师父，那也只是名义上的师父，同真正的师徒之情相差许多。再者，无论她当时是以着镇西大将军女儿的身份，亦或者有可能是西临王室中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慕言的仇人！既是仇人，他没杀了你便已发了天大的善心了！她又有什么资格得到旁人的怜悯之心呢？

慕言一愣，一张清冷的脸上愈发清冷起来，若是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某处似后槽牙咬动的声音，他凛然一笑，似是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一般：“你倒是挺善解人意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善解人意过了头！”

这后面一句咬字清晰，一字一顿的说出来，倒是颇给人审视的意味！

玲珑再次抬起头来，仔细审度慕言的话语，认真看着他的面部表情！相知多年，也该知晓慕言生气了！许是她累了，许是她不想猜了，她此刻真的没有心情要猜测慕言到底在想着什么！她面色如常地接受这一句看似不痛不痒的话，实为伤人地很，她轻声地道：“慕言，那今日在陈王府，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吗？”

一字一顿，皆似是控诉！

慕言明显地承诺她到陈王府去偷郁三七，实则是因着自己有任务，这才陪同似的同她一同出现在陈王府！她本来不想拆穿出来，但是一想到慕言趾高气扬的模样，她便有些生气！亦或者，同慕言分开数月之后，她当真长了胆子吧！

其实，她明明已经将自己放得很低了，可为何慕言还是看不到？她承认慕言在同她说了那些话之后，她真的很高兴。但是亦不可否认，慕言今日同她说话的语气同当年的比月湖如出一辙，她便有些生气！

兴许，真的是她太矫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