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舔狗的悲伤又有谁懂
巍巍弋阳山,苍茫云海间。
青峰拔地起,只手欲擎天。
遥望而去,有大小山头百许,隐于云间,或巍峨或憨拙,大小溪流横贯其间。
“前日我路过西涐峰下,抬头恍惚间见到一株紫色的羽叶花,生得十分娇俏可爱,各位师兄轻功高卓,也不知有谁愿意帮师妹采来?”
循声望去,几个年轻人拢在一处,其间有一女子,身着月白绸缎,插金消绣,挽一云鬓,袖口绣着牡丹,耳畔坠着珍珠。眼角描红,额上饰一花钿,眼眸盈水,顾盼生辉。
几名男子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接这话茬。
西涐峰矗立在弋阳山的西南边,似剑锋一般,峰端入云,石壁光滑无比,一分着力点也无,怕是连鸟雀也难以飞上去。
即便他们心里对这个小师妹爱慕得紧,却也不敢豁出性命去帮她采一株无用的花。
江枫瑶见这几个师兄支支吾吾的怂包模样,心头气极。脸色却是换上一副凄然的神色,泫然欲泣。
低声道:“师兄们平日说着为小师妹如何如何,赴刀山趟火海仿若也不在话下,如今却连采一朵花也不肯。“
“果真如娘亲所说,世间男儿都是骗子,嘴上花言巧语,遇事便临阵脱逃。”
几位师兄讪笑几声,心中不是滋味。
“小师妹,西涐峰险峻你也是知晓的,终年又有罡风环绕,师兄若是去了,只怕再也看不到你。”一男子看着江枫瑶,言辞恳切,只差掏出自己心肺来观瞧了。
一尖嘴猴腮的男子也附和道,“师妹,若是平日里倒是无事,可最近与青岚剑宗比试的日子临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来,师傅那里也是不好交待的。”
江枫瑶摇摇头,一副凄婉模样,“我亦知晓,各位师兄所说不过托辞,师父是我爹爹,若真出了什么事,我自去请罪便是。”
另外还有几个男子嗫嚅着嘴唇,想要争辩什么,却听得江枫瑶此言,当下便讷讷垂头无言。
江枫瑶心头更气,心想莫非我今天妆容不够精致?身段不够娇俏?这些个憨包师兄真当是没药可治了。
“我去!”
这时,一个如碳花一般的黑小子跑了过来,乱眉小眼,宽鼻厚唇,生得十分朴拙。
这黑小子脑门上悬着几颗汗水,神色激动,急声道,“我愿去,我愿去,小师姐,我去给你采花!”
几位师兄转头看来,面色一冷,眼目不善,看着这张黑脸心中都十分不愉,心说你若是真采了花来,岂不是愈发显得我们无能。
那尖嘴猴腮的师兄唤作查进,阴阳怪气道:“小师弟,你也不称量称量自个儿本事,若是死在山上,师兄怕是不好给你收尸。”
“小师弟,西涐峰师兄们都不敢上去,你上去可不就是找死?”
嘲笑讥讽声四起,声声入耳。
江枫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头望过来,布满寒霜的脸蛋如遇初晴,层层荡漾,浮起两个梨涡。
娇声道,“小季,你真当愿意去吗?西涐峰险峻得很。若是师弟出了什么意外,师姐也......”
声音却是渐渐小了下去,脸上也挂满了担忧的色彩。
这黑小子唤作季染,看着小师姐一脸忧心,心中兴奋难挡,有美人在前,又哪里还记得其什么西涐峰险峻。
只是连声道,“愿意的愿意的,为了小师姐,我什么都能做,采一朵花又能如何。”
“我怕你有甚闪失,还是算了罢,爹爹若是怪罪下来怎么办?”
江枫瑶笑容更盛,两个眸子直直的盯着季染,含羞带怯,真当是光彩无限,万年铁树看了也要开出花来摇晃两下。
季染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对小师姐也是极爱慕的,做贼一般抬起头偷偷瞧了一眼,心神便一阵摇动,腿脚都软了几分。
急不可耐地喊着:“是小季自己愿去,与师姐又没什么干系,等着吧,我一会儿便帮你把花儿采来。”
说罢,也不去看几位师兄阴沉的脸色,急冲冲的朝山脚跑去了。
......
季染本是弋阳宗最小的一个,原本是个乞儿,被江枫瑶的娘亲捡来养大的。从小便随着小师姐一同长大,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只可惜生得不好看,江枫瑶看不上他。
绕着盘山小径走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将黑之时才来到了西涐峰脚底下。
西涐峰山峰耸立,云雾袅绕,崖壁陡峭光滑,令人望而生畏。而且山崖上常年伴有罡风,如刀似剑,崖壁上就连杂草也无,更不要说什么飞鸟一类了,季染看了一眼,心尖打颤,略微有些后悔自己夸下海口。
又想到小师姐江枫瑶的皎洁面容,痴笑两声,把心一横,从背上取下一把镰钩握在手中。
此镰状若弯月,平日里是用来打理苗圃的,如今提在手里,权当攀山镐子。
往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季染拿着镰钩卡在山缝处,就往上攀爬。有惊无险地爬了十多米,再往下瞅了一眼,好似烫了眼睛一般,立马将目光收了回来,小腿肚子不断起伏打颤,脚下松散的石块哗啦啦地往下流。
心中暗忖,“老子也真个是美色迷了心窍,这个地方风水怕也是极好的,权当墓地了。也不知小师姐会不会来给我收敛尸骨。”
再往上十多米,风逐渐大了起来,季染本来就出了一身汗,一阵阵风从袖口领口处钻进来,整个人从脚趾到头顶都打了个摆子。
此时脚下已经完全看不到地了,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云海之中,抬头望去,一抹紫色孤零零的插在山缝处。
季染心中一喜,动作快了两分,突然脚下一滑,惊叫一声向下坠去,双手胡乱一抓,运气也好,刚好攀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季染整个身子就挂在这块岩石上。
季染脑子嗡嗡乱响,不敢胡乱动弹,只是手臂使力,小臂上隆起一块块的肌肉,将整个身体又带了上去。
重新踩稳之后,脑门上的汗水便涔涔而下,再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环视一周,心中又悲又苦。
“你好好的人不作,却要当条死皮赖脸的舔狗,真当可悲。”
恍然间听得这样一个声音,季染魂惊魄散,只以为自己碰到了山间妖精鬼怪,顿时浑身力气全无。
心下害怕得很,色厉内荏叫道:“老子是摩崖峰弟子,你若害我性命,我师兄门人定抽你神魂,活活炼化!”
过了半晌,也没听到那个声音,只当是被自己吓住了,壮起胆子继续往上攀爬。
季染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接着衣服裤子也像被利刃割开一样,心中了然,必然是西涐峰的罡风段到了,强忍疼痛慢慢朝着紫色的羽叶花缓缓挪动。
他全身都是鲜血,混合着汗水,衣物仿若布条一样挂在身上,看上去与厉鬼无二。
手腕一伸,几道罡风又来,斩在皮肉之上,平添几道血口。小心翼翼摸到近处,伸手将羽叶花一拽,连其根部夹在腰带里面。
又一道罡风划过,却刚好斩在他后脚跟处,季染脚上顿时就没了力气,直直往下边坠去。
不过肉体凡胎罢了,当下就脑壳碎裂,五脏移动,凭着本能吐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