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以为如何?”朱由校看着殿中正立的李元,眼中全是殷切。
殿中众人也都看着李元,等待着这位已经创造了许多奇迹的年轻人的答复。
面对圣上和诸臣的关切,李元并没有丝毫欣喜之情。
向来烈火烹油,花团锦簇的背后都是深渊万丈,如履薄冰。
如果边疆重镇连年战乱,军阀混战,土蛮崛起,而守御之臣为文臣,则朝野欣喜,陛下信重是为必然,有所不济的也就是少数宵小的嫉妒与无力毁谤,官场上下,江湖朝堂都是一片赞誉之声。
但是,如果守御之臣为武将,则形势必然反转,若武将在边疆重镇是一呼百应,势力根植,手下统御兵将多知将军而不知朝堂,抵御仇寇如杀鸡宰牛,辖属之地文臣避道,只言片语不能达天听,则天子惊悸武臣甚逾土蛮,朝野疑心甚逾夷狄。
所以,朝堂反应过来之后,等建奴事毕,或者形势稍缓,天子手上三尺剑不会砍向建奴,而是挥向李元的头颅。
但是现在,李元没得选,同时,若要达到自己的目标,这条路,无论如何也要趟过去。
躬身向着朱由校一拜,李元沉声道:“臣愿往辽东,为陛下分忧。”
坚定且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令诸臣所侧目的是,大明朝好像许久没有如此权倾一方的武臣了。
“有左卿和李卿的联手,朕心中就安稳一些,在乾清宫中也能睡得安稳”朱由校毕竟少年心性,方才还大发雷霆,现在一转眼,又是喜笑颜开。
此事毕,大朝会继续举行,毕竟好不容易此次人数齐整。
皇帝,勋贵,诸臣及使节皆按部就班,在礼部与司天监的安排下,行礼及毕。
此次朝会之前,已经经历过封坛告天,敬天法祖,所以这些日子朱由校其实是非常忙碌的,走完一边大朝会的流程,已经是接近午时。
奉天殿,太史令已经收起双手,拢袖而立。
身着鲤鱼,白鹤朝服的侍卫,司礼监太监则在御座下方伺候皇上。
“朝会礼毕,皇上有旨,诸位有事启奏,无事各回班位衙门,”王安此时有变的中气十足,没了刚开始的紧张和胆:“另着都御史左光斗,指挥使李元于东阁候驾。”
事毕,司礼监围着朱由校退去。
等皇上走了,殿内勋贵,使节也开始退去,还有一些使节走之前往李元所在方向看了看,心中有所留意,回去之后,对于李元的消息要注重收集了。
毕竟,现在两国之间也许亲睦友好,明天就会刀兵相见,所以,还是提早准备的好。
小王爷朱由检也看了看李元,想了想是不是上去问候一句,但是最终碍于身份,只是踌躇了一瞬,便也转身离去了。
“有皇兄和诸位大臣,当无事!”
朝会已毕,诸大臣这边也开始退去,叶向高看了一眼李元,拧了拧眉毛,对于今天的场景,回味起来,心中有所觉,这个如日中天的年轻人,可能已经向着危险的地方滑去。
“希望你能自知”叶向高心中默道,而后转身离去,却也没有和左光斗有任何沟通。
倒是韩爌和黄嘉善留了一步,想要和左光斗聊两句。
“左大人,辽东事不易,到时候就要拜托了,”黄嘉善对于左光斗向来是有所尊崇的,此时也是真心实意。
“遗直不敢有半分辜负,唯有竭尽全力!”左光斗对着韩爌和黄嘉善拱了拱手:“我赴辽之后,朝中事就托付给诸位了,尤其是经筵之事!”
左光斗所担心的是皇上的教育问题,新皇登基,皇帝的老师应该从德高望重的大臣中,现在孙承宗,左光斗,高巡都有机会任太傅,但是左光斗走以后,经筵之事就要被其他两人代替,有些道学理念之争是不能让步和掉以轻心的。
“我们明白,黄大人到时候会代替遗直主持经筵,”韩爌看了看黄嘉善,语气中也透着一点无奈,此时换老师,着实仓促了些。
“也是无奈之举,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吧,”左光斗叹了一口气。
另一边,熊廷弼则向着李元嘱咐着什么。
“定国,辽东事急,但是,君前无戏言,”熊廷弼看了看东暖阁方向,神色有些凝重:“若要在御前立下什么誓言,需要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少年天子也是大君,万万不可轻视。”
“定国明白,”李元点了点头,双手拢在一起:“吾去辽东,首要任务是守下辽阳,而不是击溃建奴,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熊廷弼摇了摇头:“圣上招对,乃是近臣独有的勋荣,但是正因如此御前答话,才要三思而行。”
“大人放心。”
东暖阁是朱由校的父亲和爷爷经常休息,处理国事的地方,所以登基之后,朱由校也经常在此逗留。
“圣上,这是您前天吩咐,让人画的图纸,”李尽忠此时正跪在朱由校身前,手上捧着一副工笔图纸,看起来线条严整,结构复杂,展开来看,像是一个躺椅。
朱由校瞄了一眼图纸,虽然神色中带着一丝期待,但还是挥了挥手:“先拿下去吧,一会左大人和李卿就要到了,朕有话要嘱咐他们。”
“是,圣上,”李尽忠的脑袋磕在了铺满鹅绒的地板上,语气中尽是谄媚。
“皇上,李指挥使和左大人到了,”王安从门外禀告。
“快带进来!”朱由校神色一喜,差点从御座上站起。
不多时,李元和左光斗在王安的带领下进了暖阁。
虽然已经是接近年关,门外也是寒风呼啸,但是暖阁中却温暖异常,两旁的翠绿苍株更是长得昂扬气势非常。
“臣李元参见陛下!”李元和左光斗一起向着朱由校下拜。
“爱卿快快起来,不必多礼,朕有话要问你们,”朱由校站起身子,快步走到李元和左光斗身前,一手扶住一个胳膊:“两位爱卿是为朕分忧解难,为大明江山出力,朕心中实在感激。”
“臣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李元这边依旧神色恭敬,没有多大变化。
但是一旁的左光斗却有些感动了,数十年如一日的君君臣臣教化,今日面对君父如此,作为臣子的只能粉身碎骨以报了。
“臣万死以谢陛下!”左光斗再次下拜。
朱由校挥了挥手:“来人,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