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青灰色的城墙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显得孤寂又苍凉。
辽阳城城垣高大,从一里之外就能看到飘荡在城墙上的大纛。
“大人,一里之外就是辽阳城了,”景茂财跟在李元身旁,提醒着自家上司:“红衣大炮就在城头架着,我们还是等待卢象升那边将红衣大炮移过来再说。”
“吾进城,还要看其他人脸色?”李元望着远处的城墙,心中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郁气,语气冷冽仿佛万载寒冰:“一路走来,倒是越来越疑惑,当初蒲河城十万火急,本官千里驰援,阻击莽古尔泰手下兵将,九死一生守了下来,后来,沈阳城内外交困,城破在即,吾数骑入城,斩敌方首级守下来的,再往后辽阳城,千骑对数万,斩龙头拿贼手,堪堪救下辽阳城。”
景茂财和唐有望看着身前的总兵,默然无语。
李元于辽东大地有大功,于大明朝有大功,没有愧对任何人,但是有些人不愿意看到李元再盘桓于此,害了他们的利益,妨碍了他们的声望。
“吾倒要看看他辽阳城是不是有任何兵卒敢将炮口对准我?”李元紧勒缰绳,座下战马马蹄轻踏,干硬的大地被马蹄踏得尘土四溢,李元唇齿开合,只有两个字:“进城!”
巡抚衙门。
“马济,祖大乐那边应该是出事了,你手上有多少兵马可以听令?”孟晚安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了。
辽东巡按马济看起来耷拉着眉毛,有些无奈,连带着语气都带着些萎靡:“巡按衙门不到一千人,还有一些缺额。”
在此事开端伊始,马济就不同意这样赶尽杀绝的对付李元,万一让其逃出生天,回到辽阳城,整个辽东,无人能撄其锋。
整个事件就是孟晚安和李元的权势之争,巡抚和总兵之间的斗争,自己无端卷进来,实在是苦不堪言。孟晚安有朝廷大佬支持,李元在辽东深植,权势滔天。
结果如何,还未可知。
想到这里,马济本来就有些短细的眉毛更加扭曲:“唉,本来就不应该掺合到辽东来......”
“大人,兵备副使大人到了,”门外,管家进来向孟晚安报告。
“快带进来!”孟晚安神色一禀,贺平刚才去见了祖大寿和林忠,不知谈的如何了。
不多时,兵备副使贺平被带了进来。
来不及招待上茶,贺平刚刚找椅子坐下,孟晚安便开口了:“情况如何?”
贺平一脸晦暗,看了看厅内两人:“林忠只说了四个字。”
“嗯?”孟晚安身子前倾:“说了什么?”
“好自为之,”贺平咂了咂嘴:“这意思就是不愿意与李元为敌,也不愿意和朝廷诸位大佬为敌。”
“林忠......”马济暗骂一声:“这不就是给自己留后路?”
“这林忠也算是辽东将官中的老资历了,当初救过李元一命,一同在熊廷弼麾下效力,不过以资历论,一直被李元压了一头,也许心中也有不甘,但是也自知比不过李元,现在韬光养晦,不想与李元为敌,也算是人之常情。”孟晚安手指点着桌面,分析着目前的局面。
不得不说,能够做到一任巡抚的,任何方面都不会太差,尤其智商权术都是高超无比。
“至于祖大寿,”贺平抬眼看了看孟晚安,有些踌躇。
“祖大寿说什么?”孟晚安冷笑一声:“他弟弟祖大乐,儿子祖泽洪,祖泽文都已经被拉下水了,他还想脱身,到时候李元回来,除了我等,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受了李元如此大的恩惠,现在骑墙,到时候也别怪李元心狠手辣了,就算是祖怡萱也没有护着自家哥哥的理由。
“祖大寿的意思是,李元之后,他要当辽东总兵!”贺平终于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水,大口喝了进去,平复了一下喘息不定的心率。
“辽东总兵?”孟晚安眉头一皱:“他祖家想当李成梁吗?吾等将李元摁死的目的就是想要将辽东梨庭扫穴,从塑山河的。”
“大人,可以先行稳住祖大寿,让其出山,先稳住辽东城内的军心再说,”马济适时开口:“现在辽东城内的兵卒已经有些谣言四起,人心不稳了。”
“那些丘八说什么?”
“他们并不相信李元要和建州订城下之盟,至于投靠建州,更是无稽之谈,属下担心,一旦李元出先在辽阳城下,就算是祖大寿,也控制不住局面。”马济只觉得后槽牙剧痛,这些事情实在棘手,而且后果几乎令人无法承受。
马济说完之后,房内一时间没有了声音。
孟晚安内心并不愿意和武官妥协,这些日子受够了李元的压制,自己在朝廷同僚之间的名声算是毁了,大明三百年的王朝,从来没有过一人巡抚被总兵牵着鼻子走的。
“大人,快些做决定吧!”马济拍了拍大腿,几乎是极其压抑的喝问。
“呼......”孟晚安将心中郁气呼了出去,而后开口,语气沉郁:“去告诉祖大寿,一旦除了李元,本官保他一任辽东总兵!”
马济和贺平互看一眼,终于是有一丝翻盘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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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阳城外,李元驭马停在了辽阳城外不远处菱堡,看着不远处的辽阳城。
城门紧闭,如临大敌。
“大人,吾去叫门?”景茂财靠近李元身边,轻声开口。
“不用,”李元眯起双眼,望着远处的城墙,那里有兵卒不断的巡视:“你现在去那里,没有开口就会被乱箭射死。”
“祖大寿和林忠不知道在做什么!”唐有望一把将腰刀插在地上,实在是出奇愤怒。
“有人想要夺权,有人提出合作,便一拍即合罢了,”李元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辽阳城还如此安静,无外乎祖大寿也靠向了孟晚安。
“那我们......”景茂财攥住缰绳,看向李元。
“等卢象升的消息,”李元深吸一口气,他现在只希望辽阳车内几个人在错误的路上不要走的太远,林忠救过他一命,只要他没有参与此事,那么可以放其一马。
至于祖大寿......
“以前吾好似过于仁慈了,”李元双眸深邃:“那么......从今往后,辽东大地,不会再有其他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