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位于明忻州府北四十余里山地之中,有“天下九塞,雁门为首”之说。韆釺哾
唐书地理志描述这里“东西山岩峭拔,中有路,盘旋崎岖,绝顶置关,谓立西陉关亦曰雁门关。”
有明一代,其与宁武关、偏关合称为“外三关”。
雁门关的围城随山势而建,周长十余里。城墙的南端分别与关城的东西两翼相连,向北则沿着山脊延伸到谷底合围,合围处建有城门。围城以外还筑有三道大石墙和二十五道小石墙,起到屏障的作用。
这几天边防警报接踵而至,使得雁门关也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已经好几天没有在开放边城了。
也相应地,雁门关东边供奉战国名将李牧的靖边祠这几日倒是香火旺盛,卫所兵卒,随军属结伴而来,想要通过求神拜佛,让李大将军保佑雁门关平安。
雁门关守军只有大约三成为世袭军户,其余大部分都是谪发、抽籍而来。相比于世袭的军户,因罪充军、简拔民户为军的,只会在心理上携带和抵触军事行为,更别提什么军事素养了。
而卫所制度下,其是兵农合一,屯守兼备的军队,要实现军事、生产这两项功能,也必然采取驻屯这一形式,而雁门关的现实情况是山地多崎岖,绝顶盘旋!
韩爌当初来雁门关巡视,看了地形之后第一句话便是:此地可有屯粮乎?
而答案呢?
不止是雁门关守备官毛化器,就连门口盖碗茶的老汉都知道雁门关与虎域口的区别只在于地势优越,其余地方毫无优势,甚至不如。
兵将?甲器?粮秣?援军?
皆无!
大明天启四年正月十日。
刚从靖边祠回来的毛化器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了。
原上司太原总兵昨日给自己来信,提醒自己,总督韩爌要让忻州府指挥佥事代替自己守卫雁门关,而自己因为是毛文龙同族,要解除兵权待参了。
毛化器站在雁门关高出,环顾四方,山峰险峻,白雪皑皑,江山如画:“如此大好河山啊,可是没有吾容身之地啊!”
摸了摸袖中的两封信,一封是太原总兵的,另一封是毛文龙的。
今天一早,收到毛文龙的劝降信的时候,毛化器第一反应是将其燃灯焚尽,但是在下一秒却犹豫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现在是韩爌要将自己逼到绝路毛文龙却适时给自己递来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大人,卫所中又有人闹事了,”身后的卫兵来报:“存量已经见底忻州府的运粮又迟迟未到,现在人心惶惶。”
“无妨,”毛化器毫不在意:“通知卫所粮库官,一个时辰之后,发放粮食,吃饱喝足,才好办事!”
“大人,粮库管说,放粮的话,如果信州府没有进一步的补充,咱们的粮食坚持不了三天的!”
“那里这么多废话!”毛化器扭头,语气变冷:“照办就是!”
“是,大人!”
轻声呼出一口气,瞬间在空气中凝结成雾气,使得毛化器的表情也变得阴晴难测。
是夜酉时三刻,天色大暗。
雁门关守备官府邸。
“毛将军,今晚子时便是最后的时间了,你需要尽快动手!”毛文龙派出来的亲信此时就住在毛化器的府上。
“不用你啰嗦,吾自有打算!”毛化器有些心烦意乱:“亥时初,你可通知关外,大军开进雁门关即可,其余事不用你等插手!”
那亲信笑了笑:“那雁门关都监,就留给大人你处理干净了,不要让其有任何组织反抗的机会,不然在王爷面前不好交代!”
毛化器满脸的横肉,满是不屑的看着那亲信:“吾心中有数,你自回去汇报即可!”
“静候佳音!”那亲信起身一拱手,而后缓缓退了出去。
大堂内,只留下毛化器一人,愁眉深重,嘴角紧紧的抿着,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来人!”毛化器唤了一声侍卫:“拿我印信,去将王都监请来,就说有忻州府粮饷的事情商议。”韆釺哾
王都监是忻州府通政使司派驻雁门关的文官,虽然不大管事,但是性子却是文人特有的迂腐。
半晌之后,王都监登门。
身着深青色便服,王都监看起来三十余岁的样子,手里永远圈着一串佛珠。
“吾正准备明天来寻你呢,毛守备,”王都监脸颊干瘦,撇着嘴道:“粮库的存量被你分了一个干干净净,这是什么道理?就算是韩总督让你交权让位,也不能如此倦怠和无规矩吧。”
“今晚有客人要来,”毛化器轻轻掀开茶盖,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客人?”王都监双眸一亮:“是太原府来人了?”
“不对,不是太原府,”王都监又摇了摇头,太原府来人应该是通知自己的,而不是让毛化器通知自己。
“是北面,”毛化器吧嗒了一下嘴:“蒙古人。”
脸色如常,语气平淡至极。
“蒙”王都监拿着茶盏,身子一顿,觉得自己听错了,语气瞬间尖细起来:“蒙古人?”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组织城防啊,等待援军啊!”王都监立刻起身,脸上的汗珠立刻滴落下来:“你不会以为咱们这雁门关这些残兵能守住关隘吧?”
“叫你王都监来此,就是商量此事的,”毛化器深吸一口气:“既然没有抗衡的机会,那何不投降纳土,两相皆喜?”
前一秒还在厅内转圈圈的王都监听了毛化器的话,身子一顿,颤抖着缓缓转身:“毛化器!你要叛降?”
“识时务者为俊杰!”毛化器耸了耸肩,表示无所谓:“大丈夫当随势而行。”
王都监挺直了身子,一双青眼死死盯着坐在椅子上的毛化器:“叫吾来此,意思是?”
“随我一起归顺蒙古,你我同僚一起,也不用我动手了,”毛化器端起茶杯,遥遥一敬:“请!”
王都监眯起眼睛,脸色已经没有方才的恐慌,而变成了一副决然:“为国捐躯,吾之所望矣。”
“迂腐之极,无可救药!”毛化器无奈一叹:“来人!送王都监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