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娟拧眉,手恨不得戳在他脑门上:“你看看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这是鸡蛋吗?鸡蛋有这么大吗?画得跟个狗屎一样。”
张铁头咬了咬唇瓣,低着头咬着铅笔笔杆,“鸡蛋不都是这样的......”
“那些是特例,再说哪有鸡蛋都是长条形的?”
“有啊,我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
“我看你眼睛是被屎糊了。”周丽娟气得将画纸摔在桌上。
张铁头缩着脑袋,抱着头看她。
“这是在教孩子呢?”
突兀的响动陡然从门口处传来,周丽娟寻声往了过去。
“教导主任,您,您怎么来了?”
王二笑得一脸慈悲:“我是来通知你一句,明日记者就会上门来采访,你家门没关,我就擅自进来了。”
周丽娟望了眼门口,当然又是老张婆那个脑子糊涂出门忘记关了,而张小牛今早一瘸一拐地被走出家门,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这男人在饭桌上能做什么,无非就是互相炫耀,赚不到钱就回乡的男人现下就只剩过去那些真假不辨的履历侃大山了。
而周丽娟没料到今日教导主任会上拜访,但听到记者明日就要来采访的事陡然吓得连忙是站了起来,手不安地摆着,“这么快啊?”
“这哪能慢?”王二笑望着她,“这孩子不单不能输在起跑线,也不能枪一响,别人已经跑很远,自己还在做准备,何况早点被社会关注,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周丽娟心底抖得厉害,当初撒谎骗人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害怕,是因为自己以为小哑巴能做到的事情,铁头也能做到,可这些日子看下来,不会就是不会,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教导主任上摸了摸张铁头的大脑袋瓜子。
看着桌上那张皱得不像话的纸,王二伸手去拿,“我看看画得怎样?”
周丽娟忙抬手抓住,手刚好就将主任的手给捂在自己掌心里,将画给抢过来。
“这画得不太好,丢人。”
“没事没事。”王二忙摇头,总觉得她在紧张些什么。
“二叔,您能来看孩子实在是抬好了,可这也真的很不赶巧,最近家里的烦心事太多了,铁头都不愿再画。”周丽娟低着头,一张脸羞得发红,微微抬起下巴,看他,“二叔,您看,您看能不能换……”
王三费解道:“不想画,怎么回事?这明天记者过来你让他们怎么采访?”
能邀请得人县城的记者天团过来,不知道耗费了自己多大的精力人脉,还有若是不能采访,惹恼了上面那群人,那自己之前在外头的自吹自擂不就要被人笑话了?
周丽娟忙解释,“二叔,您也知道,孩子会画画的事我压根不敢跟他奶和他阿爸讲,就是怕他们不但不重视孩子的教育,更怕他们单纯得只把孩子当赚钱的工具。这些天家里烦心事麻烦事也比较多,铁头被他阿爸吓得连动笔都不敢,铁头现在只敢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地画。”
王三一听他竟这种态度,脸色阴沉:“这当爸爸的真是太不像话了,不把孩子的前途当回事……我去跟他说说。”
周丽娟苦涩一笑,手按了按眼下的泪,更添了几分凄美柔弱,“不用去了,他早早就出门喝酒去了。”
王三看着眼前的小女人,一开始觉得她有些可怜,村子里的女人家的丈夫也多数跟她一样在外地拼命打工赚钱,留下孩子父母在村子里种田务农,可她却是生了个倒霉孩子,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背了无数骂名。这个可怜的女人却将傻儿子抚养长大,还能培养出一个大画家,简直是无可挑剔。
“你也别哭了。”
王三情不自禁地上手摇擦掉她的眼泪,周丽娟被吓得一懵全然避不过去。
这些日子自己用了各种各样的化妆品和洗脸水,在给脸美容这一块可妹委屈过自己,自己的皮肤就算没有剥皮鸡蛋那样光滑,但苹果肌还是水水嫩嫩的。
周丽娟陡然一顿,往后退开,撞到了墙壁上。
王三被她这么猝不及防的惊惧也搞得措手不及。
“你没事吧?”
周丽娟摇摇头。
方才从窗外看到小哑巴走过,害她跟被抓奸一样不由自主地恐慌,幸好小哑巴的视线并不是撞向这里,不然还真不好解释。不过自己又要跟她解释什么?真是自寻烦恼。
“我送您出去。”周丽娟道。
毕竟是孤男寡女,丈夫婆婆都不在,待太久也不怎么好,王三点了点头,在周丽娟目送慈爱出了张家。
周丽娟返回柴房,正好瞅见小哑巴正在归置柴火,想到刚才被她一吓,脸上横肉颤了一颤,厉声道:“活先别干,跟我进来。”
池素闻声,顿了一会,将柴火放下才朝她走去。
“先画,人物也可以,花鸟虫鱼也可以,最后大气一点,好看一点。”周丽娟手戳在画纸上,语气近乎颐指气使。
“知道刚才来的人是谁吗?那个人就是来看画的,只要你现在认真画,日后要是出名了,画也能买得了大钱,吃香喝辣都少不了你的。”
池素手中被强硬地攥着画笔,心底一阵腹诽。
【丧宠:她原来是要你卖身又卖艺,这傅鸢尾过去也是个会画画的,但你要给她画吗】
【池素:艺术是无价的】
【丧宠:我去,都什么时候了,要装什么民族艺术家是吗】
【池素:卖吧,艺术来自生活,都快活不下去了】
【丧宠:那身呢?_?】
【池素:不想被打,还是乖乖给她画便是】
【丧宠:不会出人命吧】
池素耸了耸肩,她可保不准了,动了笔。心底想着,要画什么,她已经许久未曾提笔过了,想想小哑巴,要是她自己会画什么。脑海中忽然出现那个老人的身影,笔触在白纸上划开一抹深色,心底如同坠着些什么,那是什么……落笔之处寸寸思念。
半个小时后,周丽娟惊叹得上嘴唇抿死了下唇瓣。若不是自己今日眼见为实,还真不敢想象小哑巴无师自通就会画画。
池素看她满意,指了指外面,表示自己要出去干活了。
周丽娟点头,看着画上的老人,语气也渐渐缓和下来:“你去吧,还有记得今晚交待给你的任务……”
池素脚步轻顿,闻言忽然就如释重负了,还要再在顾虑些什么,这里没人会希望她好,除了一味压榨鲸吞她的鲜血和肉糜。
夜晚悄然无声就来了。
晚饭过后,池素刷碗洗筷擦桌,忙得脚不沾地,其实平日里她也就做这样的活,自是今日周丽娟怎么看她都有一种在故意拖延的意思。
“进屋去。”周丽娟手插着腰命令式的语气道。
老张婆也在一旁给张铁头喂药,只是张铁头一开始都不怎么愿意。
“不苦的,等下就有肉吃了。”老张婆抬眼看了看池素,嘴角笑眯眯地勾了勾,哄着张铁头将一整碗的补药全部喝下。
池素被关进房里,逡视着这个自己今晚就得和张铁头日后同床共枕的地方。外头有急促的响动突起,好像是周丽娟在落锁,估计是怕她中途吓得逃开。
张小牛的嗤笑声在门外传开,像是只将这一件事当成家里人的玩笑。
池素坐在床沿边,看着中间铺陈的大红被子上一块洁白无瑕的白巾,盘着腿靠着床头,十指扯过白巾捻出线团,嘴角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冷嘲。
【丧宠:这群坏人,草他妈的,贱人,骚货,鸡头,老虔婆,妈卖批,我都不知道要怎么骂人了】
【池素:不能说脏话】
【丧宠: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和谐......滚来滚去……~(~o ̄▽ ̄)~o 。。。滚来滚去……o~(_△_o~)~。。。】
【池素:他们不是坏人,只是没受过教育,自私自利,不谙世故,没出过远门,不道德,不文明,外加愚蠢】